黄色的故事:这种温暖的颜色,不仅虫子喜欢,皇帝也喜欢
而对于人类来说,黄色在不同文明、不同群体、不同时期意味着不同的寓意,它也成为意义最多变的色彩。
在夏日,如果你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衣服,很可能会遭到昆虫们的“偏爱”:蚜虫、潜叶蝇、粉虱等昆虫会误把黄色的衣服当作刚刚开放不久的花朵,贴上去意味着很可能收获花粉或者花蜜。
而这正是黄色带给世界的一种属性:通常人们会把波长介于565至590纳米的光线定义为黄色,这是一种非常醒目的颜色,具有很高的可见性。不止如此,相比其他色彩,黄色对光的反射率较高,在昆虫眼中会显得格外明亮。
所以在较为寒冷的地区,当乍暖还寒的时候,最先从冰雪中绽放的花朵,往往都是黄色的。比如侧金盏花、蜡梅、迎春或者连翘。而当植物的果实成熟的时候,随着叶绿素的减少,黄色和红色的类胡萝卜素变得明显,所以香蕉、橙子、杧果等水果开始变黄。希望和丰收,就成为了黄色带给自然界的符号。
而对于人类来说,黄色在不同文明、不同群体、不同时期意味着不同的寓意,它也成为意义最多变的色彩。
正如大部分的颜料一样,人类最早对于黄色的应用也来自矿物颜料。在今天法国的拉斯科洞穴中,就有一幅距今约17000年前的黄色骏马,所使用的颜料为黄赭石,这是氧化铁和沙子混合而成的颜料,在很多早期文明遗址中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尽管人类早期的文明互相距离遥远且相对孤立,但是不同地区的人们对于黄金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这种带有亮灿灿黄色的金属非常稀有,所以很自然就成为了财富的象征。虽然把黄金磨成粉末,确实也可以作为颜料,但毕竟它的价格过于昂贵,所以人们通常会用其他黄颜色的矿物代替。而含砷元素的雌黄和雄黄就是最常见的代替颜料之一,特别是雌黄呈现柠檬黄色,因此应用更为常见。
无论是古埃及法老的墓穴中,还是古罗马别墅的壁画上,都能见到雌黄构成的画面。而在我国古代,雌黄还是重要的文具。古代写字用的纸一般会添加植物黄檗的汁液,具有防腐的作用,因此纸往往略带黄色。而一旦写错字,就可以用颜色相近的雌黄把错字涂掉后修改,“信口雌黄”也就成了留给后人的一个成语。
在我国,黄色有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渊源。相比其他颜料,黄色更容易获取。黄栌、槐米(槐花干燥的花蕊)、栀子、木犀草等都可以作为黄色染料,而后来从南方传来的藤黄、姜黄,以及从西域传播而来的藏红花,进一步丰富了黄色的来源。在隋朝以前,黄色与完全不需要印染的白色一起,是服色等级最末端的色彩,并且在唐初被定为“流外官以及庶人服色”。
不过之后黄色的地位就得到了明显的提升。最初的根源来自先秦时期阴阳家邹衍提出的“五行说”,黄色在五行概念里对应中央的位置。在唐代五行理论得到了发展,渐渐的黄色就成为了独属于皇家的颜色。自宋代以后,赭黄色成为皇帝专用颜色,民间禁止使用赭黄色,后来禁黄的范围还延伸至“柳黄、明黄、姜黄”也不准使用。直到民国建立,普通人才恢复了“黄色自由”。
这样的规则也影响到了我国周边的国家,特别是日本。模仿唐制的日本,至今还把赭黄色当作天皇的专属色彩,用黄栌和苏木染出的赭黄色,成为天皇之外的绝对禁色。1989年明仁天皇即位时,使用的束带装束礼服,便是最隆重的“黄栌染御袍”。
在西方,黄颜色的含义则是经历了更为复杂的变化。黄色是黄金的颜色,所以象征着财富,并在后世延伸为与放债和金融有关,比如著名的美第奇家族盾徽上就有三个金色球体,意味着典当所需的三袋黄金。
但另外一方面,随着基督教的兴起,黄色被描述成为背叛耶稣的门徒犹大的代表色,因此黄色也与嫉妒、猜忌和虚伪联系在一起。在中世纪,如果被指控为异教徒或者异端的人,会被迫身披黄色斗篷接受宗教裁判所的审判。
在欧洲的犹太人,由于信仰的原因往往不能从事其他职业,只能参与金融行业。两种因素一叠加,黄色一度成为犹太人的专属颜色。在法国,路易九世命令犹太人戴黄色的尖顶帽,后来还得戴圆形的黄色胸章。这样的传统一直延伸到了二战时期,纳粹德国在1939年入侵波兰以后,规定犹太人必须佩戴绣有“犹太人”字样的黄色大卫之星,这拉开了将犹太人送往集中营的序幕。
而用黄色定义偏见,受害的并不止犹太人。在19世纪,欧美开始盛行“黄祸论”,这是一种极端的民族主义,宣扬黄种人,尤其是中国人和日本人对西方世界的威胁。这种观念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甚嚣尘上,并且诞生了很多文学艺术作品,成为一段狭隘与偏见历史的见证。
黄色虽然同样遭受了“污名”,但同时期画家们却也打开了“黄色”的新大门。画家文森特·梵高尤其钟爱黄色,著名的油画《向日葵》诉说着生命的坚韧和美丽。梵高非常热衷尝试使用各种黄色的颜料,既有传统的黄赭石,也包括神秘的“印度黄”,更有当时刚刚兴起的合成颜料铬黄和镉黄。梵高也是最早使用商业化颜料,而非自制颜料的艺术家之一。
颜料技术的提升也让当时的艺术家们有了更多可以发挥的空间。英国画家威廉·特纳就非常擅长运用黄色来营造情绪和情感,它的作品《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铁路》以闪耀的黄色云朵为主色调,并且透视原理的运用表现出火车行驶的速度之快。
后印象派画家乔治·修拉则用细小的原色点组成的实验性绘画,来尝试使用当时刚刚被发明不久的锌黄颜料,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他的作品《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中使用的锌黄极不稳定,很快黄色就变成了棕色。
1895年,颜料技术的成熟催生出了一种新的流行艺术形式,由洋红、青色、黄色三种墨水按照不同比例混合,就可以在报纸上呈现任意一种颜色。彩色连环画就此诞生,这样基于油墨三原色的印刷技术,一直沿用至今天。
有趣的是,“黄色新闻”的说法也与这项技术的出现有关。1895年,纽约日报上出现了一个名为“米奇·杜根”的幽默男孩形象,他更广为人知的绰号是“黄孩子”(Yellow Kid),因为他穿着一件黄色的睡衣,夸张的表情和荒诞的动作让他非常受欢迎,也赋予了当时新闻报道的一种流派,即采用耸人听闻和刻意渲染的手法去报道新闻,后世将之称为“黄色新闻”。这种说法最早传入我国时,指的是具有煽动性的、格调不高的新闻类型,但后来就逐渐成为了色情新闻的代名词了。
而在另一个领域食品工业上,酒石黄和日落黄染料的出现,让很多食物看起来更加的美味。饮料、爆米花、玉米片、果酱和甜点中,它们赋予食物明亮的颜色。由于黄金具有稳定的化学性质,所以在一些地区,甚至还会直接使用食用金箔丰富食物的颜色。
正是因为从古至今,人类赋予了黄色丰富的内涵和文化属性,所以现在很多国家的国旗上也会出现黄色,从象征光明、金色田野到沙漠、黄金乃至皇室。黄色带给人类的创意似乎永远不会枯竭,而如果还原到自然之中,或许那种温暖和宁静的气质,能让每个人都发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