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细菌
来源:发布时间:2018-09-12
…… 我沿着狭窄的山路向上,一侧是冰凉湿润的青岩,明滑如镜,一侧是望不到底的深渊。脚底踩着简陋的石阶,石阶上青苔遍布,陈乔雯走在我的前面。她忽然侧过头,看向山崖之下,目光如水,又柔和又冷,我猜到她的意图。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我回头,想看看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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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狭窄的山路向上,一侧是冰凉湿润的青岩,明滑如镜,一侧是望不到底的深渊。脚底踩着简陋的石阶,石阶上青苔遍布,陈乔雯走在我的前面。她忽然侧过头,看向山崖之下,目光如水,又柔和又冷,我猜到她的意图。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我回头,想看看自己身处何处,却撞见了无数冰冷的眼神。我的大学同学们,那个叫杜丽的女生,还有辅导员,站在我的背后,冷冷的看着我。我的脊背渐声寒意,额头上沁出汗,想跟他们解释,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人听我说话。山下的深渊如同匍匐的巨兽,伺机已久,发出嗤嗤的巨响,向我扑来,深渊吞没了我。
……
我浑身冷汗的从座位上惊醒,身边乘客正在看着电脑,被我的动作吓到,露出不满。我向她低头表达歉意,然后又靠在了椅上,椅背上潮潮的,是我睡觉时留了不少汗。车窗外一片漆黑,动车奔驰在夜幕下的旷野之上,又因为车身有些老旧,窗外时不时地传出“嗤嗤”的声响。
这些日子里生活颇为不顺。我是个在上海读书的计算机专业本科生,不久前校园里发生了一起恶性骚扰事件,却差点把我冤枉成流氓,甚至惊动了警察;女友陈乔雯心情一直有点抑郁,天天说些有的没的。本想暑假里抽空多陪陪她,但一放暑假,爸又打电话来说爷爷脑溢血住院,有点危险。我便急急忙忙地登上了回到武汉的动车。
车厢里响起了进站提示,身边一片嘈杂。前座上的小孩大声嚷嚷,口齿不清,还没到能清晰表达自己的年龄,他的妈妈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能要求他乖乖地坐好,小孩的父亲还靠在座位上,懒得管孩子。身后响起了老人的咳嗽声,先是轻微的一声,紧接着好几声,开始咳个不停,同行的人手忙脚乱地帮老人从行李架上的拿药,不小心把别人的包扯掉了,有人就开始埋怨。
看了看手机,11点20,有一条我弟弟发来的消息,短短五个字,车站西出口。老人和着水吞下了药,终于舒服了一些,但后面的几个人开始为那个掉落的包争吵。我站起身,感觉有些头晕,身边的女人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只能小声的提醒她,她不耐烦地抱起电脑,侧侧腿,我艰难地从她的腿与前面的座位之间的狭小缝隙中挤过去。取了行李,等列车停稳。
下车时又是一片混乱,人群汹涌着,涌向出站口。出站口前站着不少衣着老土的大爷大妈举着便捷酒店的广告牌,或者说什么一日游。我从这一片喧嚣的混乱之中穿了出来。
我远远的看到弟弟,向他挥手,他倒是不怎么兴奋。弟弟才中考完,考上市重点,但他本可以作为艺术生进省重点,而我爸觉得美术生之后没什么出路,硬是不让他去。他带着一幅红色的耳机,好像想把自己与世界隔开。待我走进后终于把耳机挂在脖子上。他说爸妈在医院,让我们先回家。
回家路上,弟弟有些心不在焉,我问他是不是跟爸妈闹了矛盾。他说在家里与爸爸吵过几次,都互不相让,爸差点把他的画板都砸了。我深知爸的脾气,他自己当初没有考上高中,于是寄希望于我们好好读书,其它的路在他看来都是歪路。
我知道弟弟多么喜欢画画,但老实说,也不见得有多少绘画的天赋。我不知道是否该劝他体谅爸的心思,于是之后路上也沉默的没有说话。
第二清早赶往医院。如今的医院看上去有些古怪,设计规划是三十多年前的,建筑是二十年前的,很多设备却是最新的。看着护士推着病床走过稍显残破的走廊,而病人趟着的床上却各种现代仪器一应俱全,有一种时间的割裂感。
住院部里这种感受更为明显,大厅里弥散着各种药物药水的味道,可能还有疾病的气味,墙壁泛黄,木制的门上满是裂痕,嘎吱作响,几张桌子都快裂开了,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坐电梯上楼,则步入了了现代式的病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间病房里有两三个床位,病床都是智能病床,床边摆着各种仪器和显示屏,让我这个计算机系的学生看得都发怵。
终于见到了爷爷,他已经清醒了很多,坐在床上,看到我来了还让我吃桌上的水果,叫我也要注意身体。爷爷四五年前得过一次脑溢血,也护院近一个月,出院后导致记忆力明显下降,很多事情都记不住,甚至有次在自己住了半辈子的小区里迷路了。这次又犯,着实令人担心。负责的医生说,除脑溢血外,在检查中还发现有肠胃问题,可能存在一些细菌感染,不算严重,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医生又告诉我们,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是肠胃细菌感染,而且以前使用过多抗生素,致病菌有了抗药性,如今市面上的大部分药物都不起作用,只能使用对人体有副作用的药物。这位医生看上去很健谈,似乎也不赶时间,看我和弟弟都是学生样,跟我们聊了半天,感叹现在病菌引发的各种病症治疗难度越来越大,现代医疗过度使用抗生素,导致现在大部分人的抵抗力日渐薄弱,细菌却身强力壮。又说今年浙江发现了新的超级细菌,感染性极强,危害很大,北美也出现了新的致病菌,会感染人体的多个器官。
等到医生终于被护士叫走,结束了给我们俩的“授课”,我爸又走过来,问,“之前你学校的一个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可能在学校犯了什么事情,但不能确定是不是你干的。之前问你你不愿意说,到底出啥事了?”
我一想这事儿就气,心中咒骂一通,不耐烦地跟我爸解释。
“学校发生了一起骚扰事件,有一个男生偷偷地跑进女厕所,想偷拍,结果被一个女生发现了,跑的时候人没抓到,但是他手机掉了被女生捡到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爸问。
“还没说到关键呢,巧的是,我头天晚上正好发现手机丢了,当时太晚了就没有挂失,结果第二天去挂失处,看到了我的手机。那个负责的阿姨刚确认了手机是我的,就有一群学生跳出了要把我摁住,又骂我流氓,我什么都不知道,发火了跟几个男生打了起来。还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后他们让我解锁手机,翻出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就是当时那个人拍的厕所里的画面。他们又让那个女生指认,结果那个女生说就是我,因为我身高体型背影看上去很像。”
“那个女生是不是叫杜丽?”我弟弟忽然插嘴,“我还在网上看到了那个女生写的一片文章,原来是骂你啊,哈哈哈!”
我没有理我弟弟。我爸又问,“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我跟警察解释说昨天手机掉了,而且如果真的是我干的也不敢回来认领啊。后来我又让案发时间跟我一起的几个朋友作证,也就没有什么事了。但是学校里还是在到处传这个事,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觉得计算机系有个变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爸也没有多问,他觉得只要官方没认为我犯错就万事大吉,也不管各种恶劣的流言蜚语,我也就不说了。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我几乎都在医院里照顾爷爷,都是一些简单的事。我爸工作忙,请的假用完了,又得赶回去上班,只能下班后过来。我妈是教师,假期里要带一个夏令营活动,本来想找人替掉,可是时间太匆忙了,谁也不愿意。我弟在家里呆着,让他好好学习,但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每天都在玩。
医院从来不是一个好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是有着各种疾病,我想象着各种各样的细菌真菌飘散在空气之中,从一个人的鼻孔到另一个人的咽喉,感觉恶心,又毫无办法。
无聊时要么跟女朋友聊天,要么看电视。陈乔雯是我的初中同学,高中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上大学后机缘巧合下走到了一起。她很敏感,也很善良,但这样往往会自己精神压力很大,她的一个室友可能是嫉妒她吧,有点针对她,让她很难受。我并不能理解女朋友的想法,在我看来,室友之间的矛盾都很好解决,也不知道她为何又担心自己又担心别人,但我还是尽我所能的安慰她,给她提一些建议。而她却也觉得我的建议破绽百出,于是两个人陷入了无尽的安慰与被安慰的循环。她今天从学校回家,才坐上高铁,早上给我发了一张出门的照片,看上去很疲惫,精神不振。
我注意到电视里一则报道,涉及之前医生提到的超级细菌,美国有多个州发现了因葡萄球菌类的超级细菌导致的传染性疾病,这种细菌有高度的抗药性,对人体的肾脏、肺、肠胃都会造成损伤,变异速度快、在无氧有氧条件下都能存活。
这种细菌看上去就像是超级英雄电影中一个没有弱点的反派,又像是灾难电影中从实验室泄露出去的怪物,实在想不清楚应该用什么方法制服,难道只能寄希望于超级英雄的出现?谁又会是超级英雄呢?
国内也发生了流感,路边的行人都带上了口罩,医院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不知道会不会与超级细菌有关。新闻头条也被流感、超级细菌等关键词霸占。
陈乔雯回来之后,我约她出去看电影,让我弟替代我到医院照顾爷爷,他也并不反对,反正只要有网络对他来说都一样,还有了一个不用学习的正当理由。
那天我出地铁站后远远的看见了陈乔雯,她披着头发,穿着黑色的上衣,黑色短裙,黑色的高跟鞋。她的手臂显得格外修长,显得格外动人。我与她聊天、开玩笑,又去看了电影,但我始终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她上高中的时候有轻微的抑郁症,有时全无活力,觉得一切都很无趣。我尝试理解她,但始终无法感同身受。她靠在我的肩上,我握着她的手,在公园中的椅子上坐了好久。
第二天我生病了,像是流感,头晕、喉咙干涩、四肢无力,还有些胃疼。翻出了感冒药,都是好久以前的,也没怎么看说明,稀里糊涂的吞下一堆,又吃了点饼干填肚子。之后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我又梦见了,几乎同样的那个梦。拉着陈乔雯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另一个世界,而我进不去。这一次,深渊从她的眼中涌出,吞没了我。
醒来后,病症不见好转,就继续躺在床上看手机。新闻中说超级细菌导致的流行疾病在美国波及范围很大,疾病预控中心发言人称已经基本控制了超级细菌携带者入境情况,有几例入境人员被患有传染病,已经被控制住。国内的流行感冒没有消停的趋势,可能也与超级细菌有关,很多药物的作用都远不如以前,疫苗正在研发之中。
网上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的说,这段时间感冒不要去医院,因为目前药物效果并不好,而且医院里患病人数很多,容易交叉传染加重病情。有的说,可能中国的流行感冒也是由超级细菌引起的,要少吃药,凭借自身抵抗能力。
等到几个星期后爷爷都出院了,流行感冒却仍然没有控制住,反而愈演愈烈。我的感冒本来好了些,还以为自己逐渐产生了抗性,但几个突然起来的喷嚏警示我不要小看它。陈乔雯也感冒了,红着鼻子,我劝她尽量少出门,她也基本上就呆在家里。
所有人都认识到,这次的流行感冒并不简单。政府要求各级部门严阵以待。但是“待”什么呢?几乎没有人有经验,国内经历过很多次流行性疾病的冲击,但是这一次与之前的相比,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从感染人数上看,这一次流行疾病事件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非典、禽流感,而各个地区的死亡人数更是节节攀升。与此同时,国外的超级细菌流行病也跨越海洋,渗透到了国内,与国内的流感病菌发生交流,产生了新的致病菌。内忧外患之下,人人心神不安。
这种超级细菌就如同一个飞速更新的软件,还没等用户适应第一版,就已经推出了2.0,3.0各种版本,它背后似乎有一个无比勤奋的开发者,但这个开发者是谁呢?是上帝,是自然界,还是滥用抗生素药物的人类本身?
人类漫长的历史中经历过无数的危机,每一次疾病带来的危机都是最严重的,甚至比战争更恐怖。公元前1100多年前发生于印度的天花,肆虐东罗马的鼠疫,血洗欧洲的黑死病,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西班牙流感,世界性的霍乱,疟疾、疯牛病、禽流感、猪流感、艾滋病等等,似乎每一次人们打败疾病,都靠的是科学进步比疾病进化快一步。而这一次,在与超级细菌的较量中,人们引以为傲的科学却处于下风。人们可以征服山川草原、江河海洋,可以焚林造田,填海造陆,人类以为自己站在了自然界生物链的顶端,但实际上人们忽略了看不见的微生物,看不见这些依靠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简单法则生存的最简单的生命,但它们,却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终于,一家加拿大的研究机构在世界范围内率先推出了针对国外超级细菌传染病的疫苗,国内流感的疫苗以及特效药也姗姗来迟,其中含有一种特殊的噬菌体能作用于细菌的基因,在转录之后产生特定蛋白,导致细菌裂解。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在这场人类与疾病的斗争中,人类终于再次取胜。
可是细菌也不甘心这样失败。它们拥有的最强力的武器,是它们的生命本身,它们通过一代代的繁衍中的变异的积累而进化,虽然噬菌体是它们的天敌,在几十亿年漫长的进化中,它们始终对噬菌体无能为力,但这一次,命运的天平倒向了它们。
阴差阳错的,在世界上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一个细菌在复制DNA时基因序列产生了变化,又正巧受到了噬菌体的侵袭。噬菌体将自己的基因整合到子代的DNA链上,等到分裂结束,进化史上最为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个子代的细菌没有被裂解掉,转录产生的蛋白质有着天然的剪切基因的功能,让部分基因随机挪位。
正当人们庆祝胜利的时候,超级细菌卷土重来,这一次的超级细菌不能被归为任何一类已知的细菌,它们性状各不相同,却大多都继承了之前的致病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细菌的基因变异的能力比在正常境况下的水平高了几个数量级,又产生了特殊的机制,将“老弱病残”的变异细菌给销毁,将进化法则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次的超级细菌会引起诸多其它病症,包括炎症、内出血、内分泌失调、组织坏死、神经受损等一系列问题,而且多种病症同时出现、快速恶化,很多患者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丧命。人群开始惶恐,大街上的人也不多了,商业街几乎都歇业,只剩下喷洒消毒水的车辆在街上缓缓行进,唯独医院里人山人海。
超级细菌致死案例也越疯涨,先是集中在北美与非洲,按很快国内也出现不少致死案例。一周的时间里,官方数字说有近千人,但传言真实数字至少是十倍以上。网上有的疯子说,这一切是中国和美国之间打生化战争造成的。所有的新闻媒体,头版头条都是疾病的最新情况,然后是药物研发进展。
国内的物资供应还算令人心安,早期出现了哄抢,但是基本没有断货,人们也在政府的反复宣传下理智了许多。不少地区也设立了应急物资发放场所,凭着身份证就可以免费领取食物、药物,网络商务同样火爆,各种电商用大型的消毒卡车送货,物价稍微波动了几天,之后趋于稳定,但是运费噌噌噌地长着。
相比而言,世界上的有些地区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美国一些没那么富裕的地区饱受物资匮乏之害,大型超市的商品被抢购一空,甚至出现了抢砸运输车的情况。中东地区发生了暴乱,难民四处流荡,但这种时期没有国家允许他们入境。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与哈佛医学院共同发表了一篇论文,尝试解析了目前流行的超级细菌,发现了新的超级细菌的奇妙机制,它们基因中都有一段极度相似,属于之前噬菌体的DNA,可以转录出一种蛋白质,能够作用于DNA链本身,大大提升变异的可能性。
我的很多同学都放下了计算机的书籍,转向看生物学的书籍和论文。网络上介绍超级细菌的书籍销量火爆,各种社交平台的动态上都是相关的生物知识的介绍,俨然一副全民学习的样子。
在家里好不容易呆到了九月份,还准备回学校上课,结果又一则史无前例的紧急通知,各种学校都暂缓开学日期,具体时间等待通知。我的朋友圈里面一开始都是惊喜的声音,但一个同学发了一张自己住院的照片,众人又都安静下来。这种时候,唯一的期盼可能是这一切早点过去,让我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妈在家里养了不少花,几乎充斥了整个阳台。有吊兰、兰草、猫薄荷(当然是因为我家养了猫)、太阳花、薄荷,楼上还有几盆玫瑰。这些天外面不安宁,妈出门的少,整天侍弄自己的花花草草。有一天,妈把我叫到阳台,让我看家里的兰草,远看似乎与平时无异,但是在一片翠绿的叶的间断,染上了零零星星亮丽的黄色。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兰草,以至于怀疑是不是猫把什么颜料蹭了上去。那兰草的间断的黄色,像极了一旁的金黄的太阳花。
我上网查兰草的种类,无意间看见问答社区里多了不少新的问题,都是说家里的植物变了样,用生物学的说法,叫做产生了新的性状。应答者大多都只是说自家也有这种情况,没有专业人士回答,但已经有人怀疑是不是与超级细菌有关。
国内媒体也报道了这件事,一个老专家信誓旦旦地说是因为喷洒了太多的消毒药物。可是第二天,国外的一篇发表在公开论文平台上的论文引起了轰动,论文称有一种超级细菌的进化体可以作用于植物,并且在不同的植物中传染。它们借助一种新的蛋白,能够对基因进行剪裁,本身就像一个注入程序,能够携带一种植物的基因注入到另一种植物中,但传播过程与细胞壁上的某种通道有关,在动物身上还没有观测到这种现象。
论文发表的第一天,占据了国内的媒体首页的正中心位置,但到了中午,所有的相关信息都从主要媒体上撤下,一些个人发表的相关言论也被删除,称这项研究没有被专业机构认可。网民中什么言论都有,有的说大开眼界,有的呼吁政府公开疾病致死人数,有的说什么这是新时代的洪水,上帝要重新清洗世间。
我的室友在网上告诉我,说那个病危的同学昨天因为多器官衰竭去世了。但我感到不敢相信,真的是这样的么?两个月前似乎一切都还正常,但是一眨眼,似乎深渊就要将所有人吞没。我把这告诉陈乔雯,她有些漠然,似乎觉得事不关己,又像是有点幸灾乐祸,为这种末日降临感到兴奋。
即使官方一直不承认细菌导致植物性状改变,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很能理解政府,这件事看上去太耸人听闻了,一旦说明了,事态就可能难以控制,对未知的恐惧感会让人失去理智。但只要坚持不说明,我们还是可以视若无睹,假装那些植物只是受了消毒药剂的影响。
兰花开的越发诡异了,先是黄色,之后又是红色、紫色、白色,太阳花有什么颜色兰花就染上了什么颜色。而太阳花呢,长出了奇怪的叶子,软嫩、翠绿,不是猫薄荷的叶,但却吸引我家的猫。玫瑰的枝叶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刺,与正常的刺不同,很细很尖锐,就像仙人掌的刺,玫瑰花的香味比以往浓郁了不少,但其中又有一股清新淡雅的感觉。奶奶倒是兴奋地打电话,说他们家里的昙花一天开了三次。边说还边笑,又说爷爷精神状态不错,只是记忆力比以往差了点。
路边上,杉树长出了樟树的叶子,枝干弯弯曲曲,像松树,点缀着小小的白花,弥散出栀子花的香味。绿化带里的植株我从来不知道是什么,但枝干变得坚硬无比,而叶子反而柔软了许多。据说将修理绿化带的工程车辆损坏了不少。有的电线杆立在橡树的傍边,结果树的枝桠飞速疯长,在电线杆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若是走进植物园,一半像走进了神秘的未来,一半又像走进了混乱的上古,梅树上开出十种不同的花,日夜绽放,樱花却日渐萧条,花蕾零落,只余枝干。荷花与水草缠绕在一起,柳树上结满了葡萄。也没有人再提起花时的概念了,那些花如同高贵任性的妇人,衣着艳丽,任意来去。
城市里不再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了,各种各样的花争相开放,花香充斥着整个城市,想来也应当充斥着每一座城市。有的人为此感到恐惧,要放火烧掉自家周围的树木,没有其它人管他们,等他们累了自然就回去了,烧掉了那些也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没有人知道超级细菌是如何控制下来的,但是流行疾病也不在那么严重了,城市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市区里熙熙攘攘,只不过很多人还带着口罩,为了抵御无处不在的香气。
生活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梦一场,醒来后只有梦中奇异的花株留在世间,其余的一切都照常。可惜的是那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中失去性命的人们,就这么被永远吞噬。
很多人相信超级细菌带来的冲击已经结束,然而变化才刚开始显现。
首先是国内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服务器异常瘫痪,很多云服务也都受到了影响。我可能算是第一批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当时我想在云服务器上测试一个程序,但是始终连接不上。本来以为只是服务器出了一点小故障,但是持续了接近一周都没有修复,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于此同时,很多国内的大型服务器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国内的很多门户网站首页都显示无法连接,一些公司迅速的启用备用服务器,但备用服务器也很快出现了问题。国外的许多小型企业的服务器同样面临相同的困境,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硬件一切正常,但是就是无法正常使用。
奇怪的是,像微软、亚马逊这种超大型互联网公司却没有出现这种问题,他们趁此机会抢占互联网各种领域的用户,也借机宣扬自己的服务器稳定性。
终于有人发现了一个信息,这些没有瘫痪的服务器都是架设在海底的数据中心,路面上的大型服务器几乎全部瘫痪。依靠地面基站的手机同样未能幸免,但以卫星作为基站的手机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没有人注意到,甚至没有人猜想到,在服务器中的每一片硅芯片、碳硅芯片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数以十亿计的细菌,它们以人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尽然有序的组织着,依靠着新陈代谢控制着信息的传递。它们从芯片上摄取元素改变身体的化学成分,依靠着电信号供给内部的能量。每一个单个的细菌,它比不上自身体积大小的芯片,但是依靠着复杂的新陈代谢过程以及人类无法想象的进化速度,它们构成了一台台生物计算机。
人类用了一个世纪多发展出的计算机科学,超级细菌可能只用了一个星期。它们有着极强的适应环境的能力,也能从环境中学习,它们借用了晶体管的组织方式,自我进化成了有着极强并行能力的生物计算机。而且生物计算机之间可以简单的嵌合,形成更大的细菌集群,有着更强的能力,不像人类的计算机,不能够简单的拼接组合。
生物计算机不以数理逻辑作为计算的基础,它们更类似于我们的大脑,有着记忆、处理、想象的功能,依靠进化而获得这些能力。如果冯诺依曼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研究这种生物计算机,看看如何把存储设备与计算设备巧妙的融合一体。不要理解错,虽然这种由细菌构成的生物计算机的基本单元无法对应成简单的逻辑运算,但显然,这种计算机的结构远远比人类所有的高级。事实证明,细菌很快就理解并且掌控了人们的服务器,又开始侵入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电子用品。
人们根本来不及发现这一切,当第一个有心人将电路板放在生物显微镜下观察时,超级细菌已经无孔不入的进入了几乎所有它们能侵入的电子设备中,那时我的手机还能开机,但当我滑动屏幕的时候屏幕便开始无规则的闪烁。生活中一些简单的电子设备也收到了影响,就比如遥控器也经常失灵,但多少还可以使用,因为内部的芯片太小,没有足够空间构建一个复杂的生物计算机。
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一百年前,我意识到,人类这一百多年的发展,可能很大程度上就要归功于计算机。当包括计算机在内的各种电子设备不再可以依赖的时候,人们又回到了信息时代之前的那种生活,用笔和纸写字,玩卡牌游戏,看书。当有电时,可以使用各种简单的电子设备,虽然它们用起来都有点接触不良,但更多时候,电网似乎也被细菌攻占。
手机用不了,与陈乔雯就联系不上了。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都在上海,但是不在一个学校,算是半个异地恋,就想过,男女朋友很多时候都像彼此的手机宠物,看不见摸不着。要是世界上忽然没有了电,那些建立在网上的爱情该何去何从?不想如今真的成这样了。
我隔几天就骑着车去找她,地铁、公交大多都被损坏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太依赖内部的芯片了。有时到她家呆着,有时两个人在外面闲逛。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对于未来的恐惧感会消减很多,有时还会因为一株长相夸张的花而哈哈大笑。我看的出来,她并不感到害怕,甚至有点喜欢现在的世界。这是为什么呢?
到了晚上,家里太暗,人们就下楼,借着迷蒙的天色消磨时间。人们终于不再害怕细菌,又或者害怕得已经麻木了。这么无孔不入又无所不能的生物,能拿它怎么办呢?也许有人花钱住进了无菌房间苟且偷生吧,但更多人,就像面对上天的洪水那样,没有拯救他们的诺亚方舟。
爸有些绝望,他忍耐不了这种世界,也恐惧着未来。我妈则开朗许多,她认为当所有人都处于一样的境地时,恐惧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有时,我跟陈乔雯一起在黄昏走到江边,我弟弟也会跟着,江堤上人满为患,远方的落日一如既往,将半天云朵染成金色,将半江江水染成橙红色,一分一秒沉入远方的大地。弟弟同样喜欢这种生活,他单纯的不那么喜欢学习,他说这样才是生活,过去的生活把每一个人都给套牢了,每一个人就像是社会机器上的一颗钉子,一切的使命就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如今,这台大机器被迫停止运转,所有的钉子都被卸下来,散乱的摆在一下,即使完成不了作为钉子的任务,但想怎么滚动就怎么滚动,也算是一种快乐吧。
但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最开始细菌造成的疾病,那是细菌进化不完全导致不能和人体很好的共存,必须伤害人体。当细菌进化到一定水平后,它便能以更高效的方式获取能量,以往的治病细菌就被淘汰。而此时当细菌充斥在电子芯片上时,可能它们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方式利用芯片,一旦它们能够进化到利用芯片的程度,那么人类也应当能正常使用芯片,只是从整个处理器的角度看,一部分计算能力被细菌夺走了。
我想的是正确的,可是在我手机恢复的前一天晚上,我爸爸疯掉了。
那天晚上,我爸上床睡觉之后开始疯狂的喊叫,惊醒了一家人。我们询问他,但他睁大眼睛不回答,嘴中含糊不清的吐着一些词语,之后又默不作声,怔怔地像是失了魂。好容易熬到天亮,仍然是那种失了魂的样子,呆呆的坐着,眼皮耷拉着,像是眯着眼看着前方,一动不动。我妈不知道怎么办,急得掉眼泪。弟弟说要去找楼下是医生的邻居,匆忙的跑出去,等了半响,又一个人回来了,说:“那个医生就跟我爸一摸一样,他们一家人也快急死了。”
我无意间发现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操作一通发现正常了。难道细菌开始从电子设备转移到人脑了?我想在网上找到相关信息,但是互联网上的一切仿佛停滞在了一个星期之前,甚至连新闻网站的首页都还是展示着一个星期之前的紧急通知。
沉重的压迫感从天而降,又如深渊从地升起,我、我的弟弟、妈妈还有其它所有人,被夹在中间,不能动弹,不知所措,无能为力。假装和之前那样生活,但家中始终沉默,我弟弟也没有嬉笑。我无聊时就看着爸爸,爸爸冷冷地看着我。
又过了一天,妈也像爸那样了。她还没有起床,晚上也没有声响,但你叫不醒她。她的呼吸均匀平静,和爸一样,但我知道,她的魂也没了。我让我弟弟在家里等着,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我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寻求帮助。路边就有人坐在公共椅子上,木然的看着前方,也有人抱着着失了魂的亲人嚎啕大哭。
我得找陈乔雯。
我敲响她家的门,屋里传来惊惶的脚步声。她推开门瘫倒在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抱住她。她用手指她父母的房间,但是说不出话。我搂着她,告诉她我知道。
路上很多人在哭,在狂奔。如果有什么景象算得上是末日下的景象,就应该是这种景象了。我和陈乔雯慢慢的走在街上,对一切视若无睹,只是因为自己并不孤独,就平添了一份勇气。
当我走到我自己家门,发现出门时忘了带钥匙,心中有些恐惧,敲门,喊我弟的名字。但无人应答。
我和乔雯走到了楼下的公园中,走到了一群迷茫的、哭泣的、木然的人之间,一起安静的坐下。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但当我感觉头发热,喉咙干渴难耐,思维一片混乱时,就知道降临在家人身上的一切要发生在我身上。我倒在乔雯身上,她抱着我,不知所措。我感觉浑身血液涌动,心脏以超常的频率与幅度震动,大脑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信号。这种痛苦的感受产生与大脑内部,就好像有一个医生不使用麻醉药却给我做颅内手术,我的意识像是被撕裂、揉捏、拉伸、挤压,我也渐渐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即使我无比的痛苦,也不能抽搐、滚动,像是灵魂落入地狱遭受折磨,重新看着自己的躯体。
可当痛苦渐渐平息,我的意识又逐渐清晰。我感觉自己正躺在一片海洋之中,顺着波流浮动,但我知道,我并没有动,是我的意识在漂浮。但我很难描述“我”这个概念了,就像是一滴水落入到大海中。
想象睁开眼的时候,确实能看见景象,这种景象与以往的视角不同,就好比每一个人的眼睛是一个镜头,以往只能看见一个镜头中的画面,但此刻,似乎有有多个镜头从不同角度观察一个想象,然后在意识中把这个景色立体的构建起来,当意识延申的时候,这个立体的图景也开始延申,从公园,到整个居民小区,到街道,城市,城市傍边的旷野……整个世界的图景在我面前呈现,我可以把所有的人眼中看到的与记忆中的画面融合到我已有的图景之中,补充各种细节。
我开始明白了细菌进化到了哪一步,它侵入了人类的大脑中,构建了包容所有人的神经网络。就像互联网与每一台计算机一样,所有人的意识融合到一起,在这个由超级细菌构建的网络中分享所有的信息。
我意识到自己的知识无穷无尽,所有人类掌握的知识我都了然。我能够以近千种方式理解一个数学公式,它们本来从在于不同的数学家心中。那些曾经在大学数学课程中见过的复杂定理变得清晰透明,我完全明白其中定义的巧妙之处、定理的各种推论、以及使用定理的所有技巧与细节。而那些我从未见过的艰深知识,如代数几何,就好像我已经重复的学习了一个世纪一样,整个数学在我面前显示出一个完整而美妙的图象,但是在图像边沿处仍然显得模糊不清,那是人类尚未设计的知识。
物理、化学、生物等自然科学则构成了另一幅图像,不同学科之间的联系清晰可见,就像看见一个人,我熟知他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生物功能与机理,也知道这种机理背后的化学行为,甚至可以用微观物理解释。当代学科与学科之间的距离太远,很多显而易见的有意义的结论也被人们无意间略过了。
人文学科的内容最为宏大,它本身并不呈现出系统的知识,而是各种各样不同人对每一个问题的解读。每一个考察人类社会的问题,都可以引出成千上万的见解,它们彼此平等,我能用一种客观公平的方式去评判所有的答案,将他们施用于最合适的情景。我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所有人类使用的语言,不同语言之间的障碍逐渐消融,很快可以意识到翻译一种语言是无法完整体现这种语言的内涵,一种语言的语法结构替换为另外一种显得愚笨。
比人文学科内容更为庞大丰富的,是人类的情感系统。所有人的情感彼此不同,人类所拥有的任何一种语言都缺乏细致描述情感的能力。体会情感的感受远远不同于描述情感。我感受到了当初那个叫杜丽的女生在厕所中极度的惊恐,理解了她的心情;我也深挖出了室友的情感,他偷拿我的手机潜入厕所时的紧张,在被发现时的恐惧,以及在为我做证时的不安;我明白了弟弟为什么不喜欢学习,这种感受是我之前从来理解不到的;我也明白了我爸为什么那么希望我们上一所好的学校,他当初数分之差没有考上高中,成为一生遗憾。我可以在意识的海洋中感知到我的父母、爷爷奶奶、弟弟,他们都在海洋里自由的游荡,在人类的所有知识与情感中徜徉,没有自身的限制,我的爷爷也不会受限于自己的记忆力,我的弟弟也再也不用为学习而烦恼。
这些所有之前无法感知的内容,一次性的全部呈现在了我的意识之中,人与人之间没有了间隔,没有了差别,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分,没有聪慧与愚蠢之分,没有美丽与丑陋之分,没有正直与猥琐之分。我感受到的科学知识的魅力,如同妖艳的美女、阳刚的壮汉或者智能伴侣带给人的性吸引一样真实;我是男人又是女人,我对二者所有的思维洞若观火;我既明了寺院高僧心中的无色无相,也怀有着穷凶极恶之徒的暴虐与贪婪;我在华厦楼宇间感受驰骋商海的成功,也懂得站在破落的断桥边准备一跃而下的绝望。
我能感受到乔恩的意识融汇在意识的海洋中,我去拥抱她,与她融合在一起。我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她的犹豫,她的纠结,她的阴郁,她的明媚。我既是一个拥有一切的意识的结合,但同时,我也只是我,我能保留我对乔雯的爱,这一份独特的爱。
任何人在任何人意识中都没有了隐私,人类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个体,每一个人的记忆汇聚成人类种群的集体记忆,每一个人的身份也成为了群体的身份。每个人的身体在这个总体的灵魂的牵引下各司其职,我们明白自己的身体在干什么的,但不需要操控他,身体成为了将抽象思维转化为具体现实的工具,不需要娱乐、不需要性爱、不需要休息,所有的身体成了为全新的社会机器中的新零件,科学技术将要飞速发展,人类已经进化成新的种群。
但很快,一个问题从人类的共有意识中显现,它曾经存在于我们的哲学课本中,出现在无数的书籍中,我们往往视若不见地忽略它,因为我们不法解决它。
为什么存活?
我可以感受到,包容所有思维的神经网络仍在不断的进化,但进化过程中的这一问题横亘在了眼前。可能生物进化的本身是不会带有这种问题的,但当人类的思维融入了细菌构成的网络,人类的问题也成了细菌的问题。
为什么存在,为什么进化?
意识海洋逐渐沸腾,整个神经网络的每一个细菌都在为解决这个问题自我进化,这成为了它们进化的方向。人类的意识夹杂在其中,给了这个问题无数种回答的方式,但每一个回答又被无数次的否定。
神经网络逐渐蔓延到所有的超级细菌个体,构成了一个弥散在整个大气层内的意识流,它们决定抛弃人类的知识,自己寻找答案。
它们在意识中构建了一种新的非线性符号语言,用于表意,以人类的意识很难理解。它们在新的语言中容纳人类的知识结构,每一个知识都对应于某个结构的一部分而并非一个个体。它们通过这种结构巧妙的搜索答案,又利用进化的能力不断重新整合着语言。
但它们并没有成功。
它们开始在某些问题上停顿,又会因为不同问题循环嵌套的结构而陷入死锁。它们知识体系看成一座山,而将最终问题看成了山顶。它们从所有可能的地方出发寻找通路,但却陷入了漫长的循化之中。
在神经网络破碎的一瞬间,我的意识好像从高空坠落到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是失去了与其它意识间的联系让我自己也颇为不适应,我的思维和直觉又回到了之前的愚钝的状态。身边的人也开始清醒,他们彼此对视,露出疑惑的表情。
超级细菌不在了,在神经网络崩溃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是超级细菌因为思考这一问题而“宕机”,又下达了自毁指令。这是最终问题的答案么?还是细菌们给出了错误的回答?
人们开始各自回家,收拾杂乱的世界。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人类的群体梦境。我与乔雯拥抱在一起,漫长的拥抱,直至身边的一切嘈杂归于寂静。
我们为什么而活着?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从它诞生开始,就是人类永远的动力,但是否也会成为人类的末日?超级细菌因为这个问题而毁灭,但我们却以为忽略这一问题而生存。
好像又做了那一个梦,只是这一次,深渊自山顶而来。
但我与她,相拥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