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科学家的退休告别仪式上

世界上最著名的脑科学家近日忽然宣布即将退休的决定。在声明中，他真挚地表达了自己多年来在繁忙工作下难以抽身，希望回归家庭的愿望。 　　

闻讯而来的摄影师和记者都被拦在了会场外；礼堂内座无虚席，珍贵的位置上，挤满了一张张年轻的充满崇拜之情的脸庞。 　　

帽檐压得很低的科学家刚一进门，台下就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他冲大家挥了挥手，走到讲座上。 　　

“……曾经有无数人问过我为什么会选择投身脑科学的研究。在这里，我想讲讲一段往事。 　　

“在我还是青少年的时候，我对科学并没有任何兴趣。有一天，我在中学的运动场上晕倒了。我被送到医院，很快就确诊患上了脑肿瘤。 　　

“我的病情非常凶险。CT和MRI显示我的脑部有巨大占位，由于压迫和与之伴随的脑水肿，我的颅内压也显著增高。脑科医生们一批批地出现在我的病床前，每个人都为我的清醒感到不可思议。按理说，我早就应该因为脑疝而昏迷或死亡了。 　　

“我很快开始了化疗，并等待接受开颅手术。那段日子非常难熬。化疗药物的毒副作用在我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我开始呕吐、头痛，每天虚弱地躺在床上。在昏昏沉沉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只知道一位护士每天清晨会来给我抽血。 　　

“在那段等待手术的准备时间里，我发誓假如手术成功、我能够回到学校，我会将一生奉献给科学。这就是我选择脑科学研究的原因。” 　　

有人提问：“教授，手术成功了吗？”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科学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幸的是，失败了。医生们打开我的颅骨后发现，我的病情比影像学检查所显示的还要棘手。由于颅高压，我的大脑被挤得几乎没了沟回，而且肿胀地发脆；因为我的血管网实在是太过丰富，他们甚至不敢开刀到脑肿瘤的位置。在手术台上讨论了几个小时后，他们最终决定原路折返，将我的脑膜缝好，颅骨固定住，头皮再缝回去。 　　

“我就这样被原封不动地交回到命运手上。 　　

“当然，这一切我是不知情的。麻醉醒来之后，我非常高兴，以为自己已经治好了。医生和父母谁也没有告诉我真相，我每天快乐地等待拆纱布的那天。我甚至开始烦恼，右侧脑门手术伤口处被剃掉的头发需要多久才能长好，能不能掩盖掉我的伤疤。 　　

“有一天傍晚，我偷偷地在浴室里掀开了纱布的一角，想看看自己的手术伤口愈合得怎么样。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我隐约在裸露的头皮上看到了一个‘家’字。 　　

“我很好奇，但是纱布不敢掀起太多，担心会被大人们发现。我扒拉着自己头上没有剃发的部分，发现了更多的字。有‘掌握’，有‘来临’，有‘信息’。 　　

“这些仿佛刺青的字是谁写的？是手术的医生吗？我更加疑惑，拿了一把小剪刀，想把头发剪光，但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我连忙将小剪刀藏到手心里跑到床上。医生和我的父母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看见了我头上明显被掀开过的纱布。 　　

“我担心他们会责怪我，但他们没有。他们是来向我坦白的。我痛苦地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我将所有人赶出了病房。他们离开之后，我大哭了一场，拿着剪刀思考是否应该用它了断自己的生命。 　　

“最终我选择走回浴室，想将头顶上的谜团解开。我掀开纱布将它丢掉，然后用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了个精光。我用手机对着自己的头皮拍了一张照片，才读到了全部信息。 　　

“我的头上是一则简短的来讯。 　　

“‘回家吧孩子。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个星球的全部信息。战争即将来临。’” 　　

台下寂静了。 　　

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问：“然后呢？” 　　

“然后，那则来讯就变成了一串数字。我每天醒来时，这串数字都会变化。这就是我留着光头的原因。” 　　

科学家摘掉帽子，背过身体展示自己铮亮的光头。他的头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右侧一道年份已久的开颅手术疤痕。 　　

“……那战争呢？” 　　

“大家都知道，根本没有战争。看来来信人对‘即将’的定义跟我们有很大的分歧。” 　　

科学家忽然发出了恶作剧成功般的大笑，台下的同学们也纷纷跟着笑了。 　　

在欢快的气氛中，科学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然后环视礼堂，清了清嗓子：“好了，时间不多了，我等下还要赶路，谁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有人提问：“教授，你这明明就是普通的秃头吧？” 　　

科学家点点头：“当然也有这个可能。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