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祝福

来源:发布时间:2015-04-13

  死亡是什么?  我提出问题,却没得到回应,大家都忙着为我编纂辞藻华丽的死亡祝福。或许只有我这样临产的老家伙才会去思考如此荒诞的问题。这可能是雨季的原因,湿漉漉的季风把我的孢子囊撩弄得蠢蠢欲动,而这种骚动又让我开始思考这些从未想过的问题。  在传承的印 ...
eca86bd9da7c13ff882062.jpg   死亡是什么?   我提出问题,却没得到回应,大家都忙着为我编纂辞藻华丽的死亡祝福。或许只有我这样临产的老家伙才会去思考如此荒诞的问题。这可能是雨季的原因,湿漉漉的季风把我的孢子囊撩弄得蠢蠢欲动,而这种骚动又让我开始思考这些从未想过的问题。   在传承的印迹里,当一个意识从我们中消失,便意味着死亡。但这是值得庆贺的,因为此后将会有一个(或多个)新的意识带着上一代的印迹加入到我们。于是我们向将死的意识献上最美的祝福--就像他们现在对我做的一样。   然而却没人知道消失的意识去哪里,新生的意识又来至何方。至少在之前世代的印迹里没有提及。所以一想到这里,我便觉得十分神圣。   “这毫无意义!”突然有一个意识回应了我。   “什么?”   “你的问题,毫无意义!”他生硬地否定。这样的唐突让我十分不快,但仍尽可能地稳住波形,沧桑的岁月已让我能够很好地控制情绪。他说:“你也问错了对象。雨季风让生活变得安逸,而旱季风又过于凶残,所以我们的同胞除了及时享乐外,是不会去思考与他们无关的问题。”   尽管说得没错,但太过偏激,这倒符合他的年纪。从振动的频率看,他还很年轻。但相较于波长,他却近乎成熟。虽然他之前的态度让我厌恶,但我却被这种怪异的矛盾深深地吸引住了。   忽然,我认出了他。那尖锐的波峰是在旱季出生的标志,是死亡削剪留下的伤痕。“你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孩子?”我惊恐地问。   “不,我没死。”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所谓的死或者复生都只是你们根据印迹的经验,推断出的臆想。而我仅仅是被旱季风吹得过于高远。”   “那是什么?”   “高和远,我造的词,用来表达--距离,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他的解释让我愈加迷惑,其中几段怪异的频率更是无法理解。我试着重复这几段波动频率:“它们有什么意义?”   “新的概念。我发现我们从来没有表述位置(又是个陌生的波动)的词汇,我们也从来不知道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没有意义!”我打断他,“从出生我们便在一起,相互感受,相互熟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距离。”   “这就是症结!”他反驳道,“我们一出生便能彼此相知,这让我们忽略了彼此间的距离。我们可以感受到对方,但却从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更不知该怎么形容和阐述。你能感受到你的身体、你和我的意识,但我要问你,你知道我的身体在哪儿吗?你能感受到我高高翘起的孢子囊吗?”   我发现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但又不知该怎么辩解,这种纠结让我的孢子囊险些不受控制地破开。我稳了稳波形说:“这和我那个问题一样,都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想。”   “不是猜想!”他的波峰变得更尖,“这是你们所谓的死而复生给予的死亡祝福!”   他意识到有些激动,待平静了好半天,才继续说:“和你们不同,我出生在旱季。比起软绵绵的雨季风,旱季风要强劲得多。所以那时破囊而出的孢子会被季风包裹着四处飘荡。但只要觉醒了,我便能感受到你们,尽管你们对我这个不合时节繁衍出的孩子抱有奇怪的态度。不过由于上一代的印迹让我对你们倍感亲切,急切地想加入你们。可旱季风却把我带得越来越高,直到一个瞬间,我再也无法感知到你们。就仿佛世界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就像印迹里描述的死。所以我以为你们都死了,就连孢子也没留下。不过当那场旱季风略小后,我才再次连接到你们,而你们则惊慌失措地认为我是个死而复生的怪胎。”   他的波动渐渐平和,但我能感受到平和后面的伤痛。我开始理解他,便试图宽慰道:“那时,我以为你的父世代会在最后一场雨季风时破开孢子囊,却不想旱季来得比往常早了些……”   “但我要感谢这早到的旱季,”他说,“同样的也多亏了你们的疏远,我才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在孢子时所遇到的事情。我意识到我们间的感知是有距离限制的,只不过这个限制在通常情况下很难察觉。除非有一个意识被抛出得足够的远。”   “就像你一样?”   “没错。当旱季风把我带到超过意识交流的极限后,我们彼此就再也无法相互感知了。”   我想我明白了他所思考的问题,也懂得他会有如此想法的原因。“这只是你对死亡的理解。”我说,“孩子,这就是我刚刚要讨论的问题。在你看来,死亡就是被抛得足够的……远。”   “不!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他的波形开始变得紊乱。   “但无法证明,除了你自己。”   “是的,”他的波剧烈地抖动着,“是的。所以我在催熟孢子囊,并将这想法刻在印迹里。当旱季风再次刮起时,我将破开它,让我的子世代来验证。如果他的经历和我相同,那么这想法就是正确的。”   催熟孢子,难怪最开始他会给我一种怪异的矛盾感。这太过疯狂了。在他这番话后,我除了诧异,更多地是被恐惧所笼罩。在旱季繁衍,这可能让他的传承断掉。为了一个猜想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我恐怕永远也无法做到。   或许是感受到我们间的不同,他便不再理我。而雨季风也再一次撩弄起我那蓄势待发的孢子囊。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我把关于他的故事刻进印记,或许我的子世代能为他的试验做个见证。那么,这算是来至亡者的死亡祝福吧。   而死亡是什么?我马上就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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