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相不能承受之轻

  、床底,天花板   清早不到六点,柳铮就来到“关宁侦探事务所”,不情愿地收拾东西。他从警察局辞职开侦探事务所大半年,没接到报酬丰厚的案子,房租倒是欠下不少,房东限他三天之内打包走人。柳铮一边收拾一边想:莫非是名字起的不吉利--“关宁”莫不是“关门大吉,宁不闹心”的意思?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见一阵快板似的高跟鞋踏地声来到门前,柳铮以为房东来了,抬头道:“不用这么早来赶我走吧……”   剩下的话被吞下肚去,眼前是个年轻女孩,皮肤如荔枝肉般白皙,身材高挑,一步裙下的双腿像小提琴琴弓一样修长。女孩的长发本来盘在脑后,一路小跑颠得散开。甫一停下脚步,女孩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朵红晕,她抹一下额头沁出的汗珠,开口道:“快跟我走!阳楚路号……”   “啊?为什么?”   女孩焦急地说:“有案子,你不是私家侦探吗?快走!”   柳铮暗忖能赚回房租最好,跟着上了她的车,女孩开车极快,好几个急转弯差点把他肚子里的早饭甩出来。等红灯时,女孩在焦虑地咬指甲,柳铮偷偷打量,从衣着来看是位办公室白领,于是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小媛,坐好!”陈小媛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转速几乎爆表,小车一骑绝尘,直奔阳楚路号。   这是一片住宅区,陈小媛带柳铮来到门前,掏出一圈钥匙,翻一翻找出一把开门。柳铮却不急于进去,问道:“这不是你的房子,对吗?”   陈小媛迟疑一下:“是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铮避而不答:“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陈小媛面色凝重的说:“这是我闺蜜住的地方,以前我们在一起租房住,现在她搬走了。今天早上五点以后她一连给我拨了三四次手机,那时候我关机,起床以后看到这些感觉不妙。我在不到六点赶到这里,进门之后看到一些东西,但是……不敢报警。”   她盯着柳铮的眼睛,说道:“每次上班会经过你的事务所,听说你当过刑警,看你还可靠,所以找你来帮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小媛倒吸一口冷气:“你去卧室看看就知道了,在床下。”   柳铮觉得这是挖个坑给他跳,不愿进门,陈小媛急了:“遇到这种事我又不能报警,信不过我你就走吧!”她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抱着颤抖的肩膀在眼睛通红,好像随时会落下泪来,言语间已经带上了哭腔。   柳铮被她一激,又看她不像作伪,心一横走进卧室,顿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床上凌乱摆着枕头、被子,丝丝喷溅状的血迹从床底显现出来。他回头看看陈小媛,她还在。柳铮定定神,单膝跪地掀开垂下的床单。   一看之下,柳铮蹬蹬倒退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床下血泊中躺着一具穿睡衣的骸骨,不过没有头颅。   陈小媛走过来,说道:“如果是腐烂已久的尸体,怎么会有如此新鲜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尚未变色。如果是新鲜的尸体,怎么会像这样不见皮肉、呈现出苍白的骨头?而且,头骨不知道哪里去了,柳铮先生,这事你怎么看?”   “此事必有蹊跷!你敢确定这就是你的闺蜜吗?”   “能确定,你看她的脚趾骨,她左脚的小脚趾曾经骨折过,留下了伤疤。”   柳铮戴上手套,轻轻扳过左脚仔细观察,那骨节果然有断折又愈合的痕迹,但是柳铮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左脚的触感软绵绵的,不像摸在骨头上,倒像是摸在肉上。   陈小媛叹口气:“你摸出来了?这看上去是一具骸骨,但是摸上去皮肉俱在。当时我看到睡衣下面依然凸凸凹凹,不像只剩下肋骨的样子,试着碰了碰,竟然有皮肉的触感!”   刑警出身的柳铮来了兴致:“那么首先要找到头颅了。”   柳铮掏出黑光灯,照出被擦除的血迹,那一线血迹星星点点,最后消失在卫生间。他看到马桶盖上还有脚印,左右一看,最后望向天花板。   柳铮搬来一把椅子,对陈小媛道:“我上去看看,注意保护现场,当心别擦去脚印!”   陈小媛心想:你不干刑侦真是屈才了。她扶住椅子和凳子,看柳铮吊顶的顶开铝板、探头进去,将找来的手电递给他。   柳铮甫一将铝板挪开,就闻到一阵血腥味,他打手电照进去,脸前没有,但是脑后阵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望向他。柳铮转过脸去,那里黑洞洞的,他硬着头皮拿手电照去,只看到一张白骨的脸--长发丝丝缕缕垂在脸上,两颗眼珠镶嵌在眼洞里,嘴巴似笑非笑的半张着。   柳铮憋着满腔恶心,颤巍巍爬下椅子,陈小媛问他:“找到了?”他没有回答,而是趴在洗手槽前哇哇大吐,陈小媛自己爬上去看看,竟然双手捧着头骨下来,仔细观察颈椎的断口。   柳铮用自来水漱漱口、冲冲脸,惊诧于她的大胆:“这活我不接了,给我再多的钱也不接了,回见了您呢。”   陈小媛忽然说:“不对,你看!”   柳铮正要问:“什么不对?”但又把四个字咽回去--只见骷髅上面浮起一丝血气,一缕一缕的肌肉和筋腱好像雨后春笋一样长出来,最后长成一张女孩的脸。陈小媛哑然哭道:“李萌,果然是你!你一早给我打好几遍手机就是不说话,我就猜到你被人害了……”   那头颅脸色惨白,空洞的眼神望着陈小媛,柳铮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去看床下的无头尸体--看那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脚,果然也是慢慢长出筋络、血脉,皮肤“包裹”上来,又变成肉身。   陈小媛兀自抱着李萌的头颅哭的泣不成声,柳铮冷静下来,他开始在屋里寻找线索。   、中药,手机   李萌是被利器砍头的,在厨房的洗碗池里,柳铮看到了丝丝血迹,但是凶器被带走了--菜刀架上,少了一把剁排骨的菜刀。   柳铮被一个黑黝黝的砂锅吸引了目光,里面飘出阵阵苦味,大约是前一天晚上熬的药。柳铮用手指沾沾里面的药汤,放到嘴里咗咗,皱皱眉,又用勺子舀起来喝了一口。陈小媛问道:“你尝出什么来了?”   柳铮说:“这里面有首乌、生熟地、玄参…….”   陈小媛十分崇拜:“你是怎么尝出来的?简直神了!”   柳铮指指旁边一张纸:“药方就放在洗碗池边上。”   陈小媛看到那张药方,顿时哭笑不得,上面写着:首乌,生熟地,玄参……   “这是什么药方?”   柳铮意味深长的说:“安胎药。”   陈小媛眼中闪出一丝狐疑:“这么说李萌怀孕了,准吗?”   “我有个长辈是坐堂中医,看他开过药,这是标准的安胎药方子,错不了。会不会是有人知道李萌怀孕了,所以一定要杀了她。”   “很有可能,” 陈小媛拿起李萌的手机,里面有一个号码,标记是“老公”,备注里面写着一个人名:杨鲁峰。柳铮熟知各路人物:“这个姓杨的不是‘紫魅日化公司’的老总吗,莫非……”   陈小媛皱着眉头说道:“是的,李萌在‘紫魅日化’当秘书,我听说李萌和老板关系暧昧,原来是杨鲁峰……莫非是杨的老婆得知李萌怀孕,找人把她害了?”   柳铮摇摇头:“不会是正室找小三寻仇这么简单,李萌处在这个位置上本来就十分谨慎、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来,而且她穿着睡衣,说明在一起的是亲密的人。如果是外面来人,多半会把她杀死在门口,免得她挣扎或是呼救,而在门口没有血迹。血迹都集中在卧室,这说明凶杀现场就在卧室--她还让那人进了卧室这样私密的空间,足见关系不一般。”   柳铮指指李萌的头颅:“你看这头颅的切口,从后面砍进来,几乎是一刀毙命。她会把会把后脑全无防备的亮给手持菜刀的人?除非当时突遭变故,李萌方寸大乱,对下手之人又没有提防,被人从后面加害……”   陈小媛转转眼珠,说道:“这么说是杨鲁峰干的?这个屋子里能让李萌放心的,也就是包养她的杨鲁峰了!但是李萌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而且什么事会让李萌方寸大乱,完全顾不上后面有人砍她?”   柳铮沉吟半晌,看着床底说道:“现在的线索只能支持咱们走到这一步,咱们还没有做进一步调查。”   “你是说,把她的尸体从床底下拖出来?”   “不错!”   他们将尸体从床底拖出来,平放在地板上,柳铮大致一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强暴过的痕迹。看来肉体上除了夺命的那一刀,没受其他伤害。”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指指李萌的手机,说道:“你没给杨鲁峰打个电话?”   “没有,我现在打打试试?”   柳铮点点头,陈小媛拨响了杨鲁峰的手机,同时打开免提,让柳铮也能听见。电话那头有个男人看到是李萌的号码,迟疑了半天才接起来,惊恐地问:“你是谁?”   陈小媛沉声道:“我是她姐姐,李萌怎么变成这样了?”   杨鲁峰声音颤抖道:“李萌……她不是人!”而后把电话挂了。   柳铮说道:“你也听见了,这说明杨鲁峰看到了李萌白骨的样子。她的死和杨鲁峰有莫大的关系,看来我们想要知道真相,就要找到杨鲁峰。”   陈小媛带着哭腔说:“李萌在三天前把一张照片用彩信发给我,说那是杨鲁峰带她去郊外的别墅散心,傻妮子要给我晒晒幸福。吴先生,你看看彩信,知道那个地址吗?”   柳铮当刑警的时候熟知各种地方,他看了看:“这不是蓝色金岸的别墅区吗?这栋别墅旁边有大面积种植花草的花房,应该比较好找,走,咱们看看去!”   、十字路口,白骨   这回柳铮说什么不让陈小媛开车了,自己掌舵,这时候刚过八点半,堵车堵得厉害,两位越是心急如焚,外面的车流越是以龟速前进,偏偏赶上三五步一个红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车外的小伙子想把小广告塞进车窗,快要接近柳铮所坐的一侧时突然大叫一声:“鬼啊!”把成摞的小广告一撒,在漫天飘落的纸片中跑开。   柳铮哼了一声:“神经病。”就看到陈小媛也在惊恐的望着他,好像看到魔鬼,他急忙摸摸自己的脸,感觉皮肉俱在、温暖如常,问道:“怎么了?”   陈小媛指指后视镜,柳铮一看镜面,竟从座椅上蹦起来、头重重撞在车顶上,大惊失色--如果他还有“脸色”可失--但见柳铮的脸部出现一个个空洞,皮肤像烧化一样褪去,皮肤下的脂肪好像在融化,露出丝丝缕缕肌肉,而后是白色的骨头。最后半张脸成了眼珠凸起、犹带皮肉的骷髅,就像是《蝙蝠侠:黑暗骑士》里的“双面人”!   这时已经红灯转绿灯,后面的车鸣笛催促起来,柳铮还愣在那里,心中反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排在后面的车主恼了,过来敲柳铮的驾驶室:“干什么呢,看不见绿灯了?”   柳铮一抬头,那人看到这一张恐怖的面孔,好像中了一枪、大叫一声跑回自己的车,别着其他的车头逃跑。   柳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开车离开十字路口,陈小媛拿自己的丝巾给他围脸上,暂且遮挡。两个人默默无语,过了半晌,柳铮突然说:“我明白了,我和李萌的交集在于--都接触了‘安胎药’,我只尝了一勺,而李萌全都喝下去了。所以一开始在床底下看到的李萌,皮肉已经变成透明状、现出骷髅的样子。天花板上面的骷髅也是,当药效慢慢褪去,皮肉还会慢慢‘显影’!”   陈小媛疑云满面地说:“你敢肯定?这么说一切都因为‘安胎药’被人做了手脚?”   柳铮打断她:“杨鲁峰的妻子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陈小媛:“我听李萌说起过,杨的妻子叫张亚琦,是‘紫魅日化’的总工程师,平时窝在实验室深居简出,据说‘紫魅’的化妆品和保健品多半是她主持研究的……”   柳铮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会有李萌金屋藏娇的钥匙?”   陈小媛脸色一红:“我以前在‘紫魅日化’工作,看杨鲁峰几次不怀好意,借故辞职了。可惜李萌不听我劝,还留在公司,幻想有朝一日……她知道张亚琦不好惹,留了后手,把钥匙复制一把给我。唉,早知今日,当时我就算硬拉着她也得让她辞职!”   柳铮咬咬牙,一踩油门:“必须要赶紧去那个别墅!真相就在那里!”   、别墅,花房   柳铮和陈小媛找到那间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两个人风尘仆仆、口干舌燥,但还是从车后备箱里拿了两件大杀器--一个提着扳手,一个攥着改锥,向那别墅摸去。   柳铮比划了一个特种部队的手势:“别墅,你前门,我后门。”   陈小媛没有理会他这个山寨的手势,抬手一指:“等等,花房里好像有人。”   “过去看看!”   到了花房门口,陈小媛温柔地敲敲门:“请问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借点水。”   花房门开了,一个素颜朝天的中年女人拿着花铲,站在门口没好气的说:“想喝水到前面买去,我这里只有自来水。”   柳铮,诚恳地说道:“大姐,一看您就是善心人,俺车水箱没水了,发动机都冒烟了,借您的水龙管用一下……”中年女人想关上门,被柳铮用脚插在门缝里抵住了。   陈小媛一手悄悄按下李萌的手机,给杨鲁峰拨号,花房里面传来对应的手机彩铃声,柳铮大喝一声:“就在里面!”猛的推开门钻进去--只见花房里到处是蛇蛇蝎蝎的奇花异草,杨鲁峰的手机果然在花架上,可是人却不见了。   中年女人面红耳赤,把柳铮往外推:“你干什么?这是我家,滚出去!”   陈小媛她娇嗔一声:“杨鲁峰在哪里?他的手机在这里,早上他还接电话,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中年女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冷笑道:“原来是狐媚子一伙的。”   柳铮缓缓地说:“张亚琦,你很有本事,能让人皮肉隐形、显出白骨的药水也配置出来了。这个研究可以代替光检查、避免光辐射,倒是钱途无量。”   张亚琦见被他说破,闷声道:“你都知道了?我只想让那狐媚子现出骷髅脸,吓唬吓唬杨鲁峰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柳铮拉下丝巾,半边脸恢复了原样,不再是白骨残肉的样子。陈小媛高兴地说:“柳铮,你的脸恢复正常了!”   柳铮摇晃着手中的扳手说道:“我们一开始看到李萌白骨外露的样子,以为她皮肉皆无,其实她的皮肉仍在,只是隐形了而已。等到‘隐形药’的药性过了,她的皮肉这才显现出来,就好像我现在这个样子。”   张亚琦脸色变了,就听柳铮继续道:“我只尝了一勺脸,半张脸的皮肉就隐形了,药性够烈的!如果要给李萌下药,怎么保证她全部喝下去,而杨鲁峰不会吃到喝到呢?下在酒里、饭菜里、水里,杨鲁峰都会接触到啊。”   柳铮盯着李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过有一种东西只有李萌喝,而杨鲁峰不会喝,那就是安胎药。”   “以你的本事,看到药方就知道是安胎药了,看着老公殷勤的给小三喂安胎药,而你一直生不出孩子,心里不好受吧?你利用在‘紫魅日化’当了多年工程师的资源,研究出让人类表皮细胞变透明的药物,甚至知道怎么让皮肉透明的‘隐形药’融合在安胎药中……你好毒!”   张亚琦看柳铮的眼神变得凌厉许多:“看不出来还挺聪明,说的好像你亲眼见到一样。”   陈小媛踏上一步,厉声喝道:“杨鲁峰呢?我要他给我小姐妹偿命!”   张亚琦笑道:“杨鲁峰欺负我不能生育,在外面和狐媚子勾搭成奸、让她怀上野种,就算‘显影液’没有让骚狐狸现白骨像、吓死老家伙,我也另有方法!”   周围悉悉索索地传来叶子响,只见原本攀在花架上的植物慢慢转过“脸”来,那花形类似一张张惨白的人脸,口唇像捕蝇草一样开合,里面青紫色的“舌头”卷来卷去,间或有“唾液”滴在地上,泛起一阵白烟。   柳铮骇然道:“小心,她改造了食人花的基因,分泌的唾液腐蚀性很强!”说犹未了,花房门口两侧伸出十七八根带刺的藤条,将门口封住,周边的藤萝花草好像活过来一般,一棵芭蕉不像芭蕉、橘树不像橘树的植物伸出藤条向两人抓去,藤条上遍生犬齿倒钩。柳铮拉着陈小媛转身想跑,忽然觉得双腿一紧,似乎有粗麻绳缠住脚踝。   柳铮低头一看,竟是几条根须缠住脚踝,他急忙用扳手绞断根须,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他看到陈小媛被几株食人花逼到角落,几条青紫色的“舌头”几乎触到她的脸颊,猱身而上将那几株食人花敲碎,十几滴 “唾液”迸到他身上,顿时嘶嘶地腐蚀出十几个孔洞,腿上鲜血迸流。柳铮丢下扳手,疼得弯下腰去,更多的食人花围过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猎物。   张亚琦看到两人避无可避,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兴奋,亢声说道:“姓杨的以为我只会在实验室埋头研究,却不知道我可以要了他的命!”   突然间,花房的门被撞开了,四个警察持枪而入,他们看到蝮蛇一样蜿蜒的食人花和藤条先是一愣,一个年老的警察拖起陈小媛就跑,另一个年龄最小的警察扶着柳铮跟在后面,其他两人击退不时扑来的食人花、掩护他们撤退,直到退出花房,七八个人这才松口气。老警察指挥其他三个人堵住花房的出口,而后对柳铮说:“做私家侦探比当警察遇到的怪事多多了吧?”   柳铮叹口气:“是的,师傅。”   陈小媛从旁问道:“柳铮,你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警察的?”   柳铮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在李萌家里,你拨响杨鲁峰的手机的时候,我打电话给我师傅。免提一直开着,让他听到了一切。”话音未落,就听花房里面传出爆炸声,玻璃碎片被震的四散而溅,老警察大喊:“当心,她点燃了汽油!”   、回忆,失言   张亚琦最终用汽油自焚而死,花房里烧的一片狼藉,警察最终在花房的架子后面里发现了杨鲁峰的尸体,一半被食人花吃的残缺不全,一半被火烧得皮焦肉烂。根据在李萌和杨鲁峰家里的蛛丝马迹,柳铮给陈小媛拼凑出那天晚上的经过。   “老公,我怀孕了!”李萌拿着医院给出的诊断书,兴奋地说。   喜出望外的杨鲁峰去中医院开了安胎药的方子,又去药房抓药,他身上沾染的淡淡药味让张亚琦发现端倪。她早就发觉自己的老公有婚外情,现在发觉那纸包里是安胎药,顿时脑子里如同炸雷。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张亚琦决定给李萌一点教训。   某一天晚上,张亚琦灌醉了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的杨鲁峰,抽出那张安胎药的方子,仔细研读了配方,一个诡谲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狐狸精不就是凭着一副好皮相勾引老公吗?她将“隐形药”混入安胎药纸包里,让喝下安胎药的李萌变的皮肉透明,那副样子会吓跑杨鲁峰的。他念及夫妻旧情,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那一天晚上,杨鲁峰用砂锅煮好安胎药,照顾李萌喝下。两人沉沉睡去,却不知那时李萌皮肉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在黑夜中显出骷髅的样子来。   凌晨四五点钟,正是天光初现时分,杨鲁峰醒过来,朦胧中看到李萌背对着他,揽住她的腰,抚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李萌半梦半醒之间呢喃不休,慢慢转过身来,此时外面一辆车经过,车灯一扫,像一片电光石火,照亮了她的脸。杨鲁峰看到李萌的脸庞,如同被闷雷当头击中,呆在当地!   那是一张白骨的脸。   长发丝丝缕缕垂在脸上,颧骨突起,两颗眼珠在眼眶中翻白,一颗颗牙齿分明,骷髅对他伸出如同枯柴的双臂,杨鲁峰惊异的看到尺骨和桡骨像蛇一样攀上脖子,十根白森森的手指揽住他后脑,娇嗔道:“老公,抱抱!”   杨鲁峰感到脖子像电击一样发麻,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发癔症,用手掌搓搓脸,再看李萌,还是白骨状态。   “不行,赶紧离开这里!”杨鲁峰下意识的起身,动作剧烈了些,李萌被床垫晃醒,睁开透明的眼皮,遍布血丝的眼珠翻转下来,慵懒地说:“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不要对人家做坏事吗,人家还想多睡会呢!”   原本旖旎娇羞的早眠春光,变成了红粉骷髅床第求欢。杨鲁峰吓得只想下床,不顾自己双脚还缠着被子,半个身体扑地跌下床,双臂在地上爬着。   李萌看到他如此反常,再看看自己的双手,顿时大骇!   她摸摸自己的脸,还能感觉到皮肉,可是一照镜子,只是长发披肩的一具骷髅,目光和她还交汇在一起。   那是她现在的样子。   李萌一边撕扯着床单一边嘶吼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杨鲁峰躲在厨房,听到这声如裂帛的尖叫,看到她难以遏制的样子,吓得浑身好似被冻结,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伸手悄悄去拿菜刀。李萌眼球动了动,似乎在寻找杨鲁峰,后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身形一矮蹲在厨房里面。   李萌慢慢镇定下来,看到杨鲁峰无法指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陈小媛,拿起手机就给她拨号,可是那时陈小媛手机关机,她只是一遍又一遍机械的拨号……   杨鲁峰看到李萌打手机,不想让自己卷进这样的诡异事端之中,而且还不知道李萌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极度惊恐之下起了杀心,   再晚一会儿邻居们就起床了,那时候下手就来不及了。他听听外面没什么动静,挥起菜刀向李萌脖子砍去……   李萌身首异处之后,杨鲁峰只顾着把尸体藏在床底下,把头颅藏在卫生间吊顶里面,没有注意到手机还开着--所以陈小媛打电话没人应答,她记得李萌住在哪里,于是自己先过来,看到床下的尸体就去找柳铮,一切就此展开……   柳铮给陈小媛说完这一节,继续道:“警察局的朋友告诉我,张亚琦一直主导着‘紫魅日化’的化妆品研究,某一天,她发现一种配方,通过改变小白鼠的表皮组织的细胞排列结构,使皮肤变得透明,显现出下面的肌肉。”   “表皮细胞经过改变排列顺序,能够让部分可见光透过去,这其实是一种‘伪隐形’。张亚琦并没有止步于此,她期望可以让肌肉、骨骼和内脏皆可达到隐形的效果,继续投入大量资源进行研究。”   “但遗骸的是,她发现最多让皮肤和一部分肌肉组织隐形,让部分可见光透过,无法让骨骼和结缔组织隐形,而且持续时间并不长--张亚琦发明的这种口服药,暂且称之为‘隐形药’吧。”   “其实要不是心生歹念,张亚琦的发明足以载入史册,无论在临床医学还是生化科研领域,这药物可以实现特定人体组织的隐形,而且皮肤和肌肉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免去照光的辐射风险。只要控制好剂量,可以实时监控人体组织的运行情况,药物吸收快、见效快,造成的副作用极其微弱,用在我身上的效果你也看到了,哈哈。”   柳铮笑笑,随即说起案情:“张亚琦一直有一块心病,那就是不能生孩子,于是她的老公杨鲁峰找到了李萌,似乎想借腹生子,不久之后,张亚琦知道了这一切。”   “她起初只是想用‘隐形药’吓唬杨鲁峰,从警方掌握的情况来看,张亚琦无法延长‘隐形药’持续的时效,但是可以拖后药力发挥作用的时间--她的初衷是让李萌在大约七八点现出白骨相,没想到药效启动的时间提前在凌晨五点之前。”   “杨鲁峰在极度惊恐之下,失手杀了李萌。杨鲁峰杀人之后找妻子商量,张亚琦为了掩盖罪行,同时为了报复,将负心薄幸的丈夫引入食人花的包围杀死,而她身上似乎涂了什么药物,让食人花不敢碰她。”   柳铮最后长叹一口气:“可是随着张亚琦的自杀,‘隐形药’的配方没能流传下来,成分不明,可惜啊可惜。”   “是吗?不是还有……”陈小媛自知失言,急忙住口。   “是啊,不是还有那一砂锅安胎药吗,我喝了一口就不得了,差点引起骚乱。‘隐形药’的部分成药还在那里面,警察或许会忽视那个砂锅,但我发现里面的部分药液已经消失了。”   陈小媛脸色变得煞白,柳铮追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对不对?李萌和杨鲁峰勾搭成奸多半是你牵上线的,而后你透露给张亚琦蛛丝马迹,想从他们的纠纷里火中取栗。现在他们死于非命,唯一还有价值的,就是‘隐形药’的配方了……”   陈小媛萎顿着坐倒在地:“你,你是怎么觉察到的?”   柳铮掏出手铐将她拷在椅子上,一边打一边说:“知道砂锅里有‘隐形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而有这个房子钥匙的、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有你陈大小姐了。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把那一部分‘隐形药’藏到哪里去了,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陈小媛,非常荣幸你成就了本侦探事务所的第一个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