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从线到面、天马行空——评《瞬息全宇宙》

电影《瞬息全宇宙》影评。

《瞬息全宇宙》(英文片名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是华人女星杨紫琼主演的科幻喜剧片,题材主打功夫大妈拯救平行宇宙,上映后据说口碑爆棚,台湾还将其片名俏皮地译为《妈的多重宇宙》,让人忍俊不禁。而且,该片涉猎广泛,除了略微黄暴外,亲情、爱情、代沟、教育、宗教甚至同性恋,不同的人均能看到不同的重点。该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与表现手法是其特色,别的不说,单凭一幕片尾时敢把“天马行空”四个字打在银幕上这一招,就能体会到片方的思路是多么的“真·天马行空”了。

微信图片_20220520114123

图源:电影《瞬息全宇宙》海报

《瞬息全宇宙》故事主线本身不算太复杂,华裔家庭在美国生活时,带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老一辈,其生活习惯、见识观点等容易与被美国文化熏陶长大的年轻一辈发生冲突,这份冲突如果单纯从人文方面来演绎或许局限性还比较大,但结合科幻或奇幻,就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迪士尼的动画影片《青春变形记》里,华裔母亲对女儿的控制欲特强,远超《寻找尼莫》中的小丑鱼父亲,为此女儿的自尊受到了不少损害,不过家事太过琐碎,单纯拍摄记录不易拔高其可观赏程度,因而片方不惜通过“变身成为一只毛茸茸的可爱红熊猫”的具象化手段来表达青少年的叛逆与对母权的反抗。而《瞬息全宇宙》里科幻内核的自由度更高,女儿因为同性恋不被老一辈接受,且与虽然理解但一言堂的母亲发生冲突,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平行宇宙中能够破坏一切的大反派,四处杀戮,颇有毁灭一切宇宙的灭霸气势。这个设定容易令人想起布鲁斯·威利斯主演的《环形使者》:能够时间旅行的环形使者返回过去企图击毙幼年的大反派,不小心误杀了一名无辜母亲,目睹母亲死亡的小男孩受到巨大刺激,内心种下仇恨,结果长大后变成了那位大反派,因果就此种下。《瞬息全宇宙》的平行宇宙里没法进行时间旅行,因而要解决问题时,不能像《环形使者》那样再次回到过去重新拯救母亲和小男孩,杨紫琼饰演的华裔母亲只能通过其他宇宙的借力,击败反派并拯救女儿。这里,平行宇宙里有一项强大的设定:能够穿越平行宇宙的人,能够附身到不同的宇宙的同名角色身上,不仅能感受其记忆、体会其经历、还能吸取其能力、发挥其本领。宇宙无限、想象力也无限,片中最炫目的本领自然是杨紫琼本身所擅长的功夫,于是功夫大妈拯救女儿与平行宇宙的故事便借此展开。

微信图片_20220520113741

图源:电影《瞬息全宇宙》剧照

值得称赞的是,穿越平行宇宙、附身同名角色,片方在这方面并不仅仅把其他角色作为工具人那样拿来使用用完就丢弃,而是同时展开了另外同名角色的多个故事,也就是说,主角不光借用其他宇宙里的人的力量来增强自己,而且顺便演绎其他宇宙中的人的完整故事线,用以隐喻本宇宙。虽然其他宇宙不是重点,其镜头大多数也仅是通过闪回切换来进行不连贯叙事,但整体看来仍然成功地将故事线扩展成了一簇故事面,有种宏大多变之感。好在不同故事线中杨紫琼的扮相区分度很明显,不至于在切换片场时烧脑难以理解。除了本人洗衣店店主之外,厨师、盲歌唱家、明星、热狗手指族人、甚至囚犯、布偶、荒山野岭上的石头,全都是主角的表演舞台,而且相关的演员也都是同一人的不同扮相,很节省人力,只是很考验演技,而且老换衣服也太费事了。

微信图片_20220520113951

图源:电影《瞬息全宇宙》剧照

关于女儿“代表”的反派,片中用了很夸张的“杀马特”造型来反复渲染其叛逆与偏激,似乎是为了与之前“人畜无害”的普通少女形象刻意对比以形成反差,但造型太过用力,并且也不太符合审美,其形象不能说成功。而且她搞了一个黑色甜甜圈代表自己的终极宇宙,打算彻底投身其中,以实施永远的毁灭。导致母亲不得不在挽救女儿的过程中频繁穿越多个宇宙,还被女儿拉着在圣殿一样的白色厅堂里观察黑色甜甜圈,聆听女儿口中关于反派内心的独白,说我不想杀你只想让你也体会我的感受。这里,黑色甜甜圈大概象征一种集合所有平行宇宙中的邪恶为一体的黑洞,投入它则会被邪恶彻底占据身体,再无醒悟的可能。当然,会功夫的母亲和其他亲人经过一番搏斗,结合其他平行宇宙中的故事线变化,一次又一次地通过串场的反转、跳跃来引导情节走向,在其他宇宙中的“正义”人士都要消灭反派时仍坚定不移地拯救女儿,终于成功地阻止了女儿进入黑色甜甜圈,感化了女儿,赶跑了邪恶。

从这一段来讲,本片是个皆大欢喜的圆满型亲情故事,它虽然也阐述了东方文化家庭中小一辈对传统父权或母权甚至公共权的反抗,但并不像同题材的《尚气与十环传奇》那样以“弑父”的极端手段解决问题(那样容易招致反感),而是采用了女性化的温婉表达手法来体现悔悟和和解,甚至还颇具创意地播了一段静物PPT:荒山顶上两块石头分别代表母亲和女儿,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有漫画般的字幕表示她们正在对话或者说正在进行内心的沟通。这两块石头也被作为某个宇宙中的角色进入了上述的一簇故事面,与其他平行宇宙中的角色同时演绎,从不动到动,从女儿石头掉下山崖到母亲石头也舍身跟上,以一种极其白描的手法来表达母女间的关系,和迅速闪回切换大量不同宇宙中的浓厚色彩的画面形成强烈的差异化对比,让人看到命运的无限种可能。

微信图片_20220520114045

图源:电影《瞬息全宇宙》剧照

多个平行宇宙必然伴随多种选择。母亲在洗衣店主这个宇宙中混得不怎么样,生活艰难、女儿叛逆、丈夫还提出离婚,当她忍不住去了解其他平行宇宙中的自己的时候,她发现记忆中出现了很多主动或被动的选择分支,譬如少女时代是否和丈夫私奔、跑步时摔倒被伤到了双眼等,接下来的命运便发生分叉,要不成长为明星、要不成为盲歌手,总之与现在迥异。不过,随着宇宙间隔被击穿,这批同人的角色竟然也神奇地被串了起来,这边倒霉的时候那边也纠结,这边和解后那边也开心,再结合甜甜圈、圆形贴纸等一系列符号化的象征,以及撕破漫画、刺破布偶、脚趾弹钢琴等一系列抽象的暗喻,多次加倍渲染情节气氛,像烈火烹油一样烧灼观众的眼球,这种轰炸式的密集表现手法虽然难免有些混乱,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

最后再谈一点细节的遗憾:母亲闪回自己年轻的记忆时,有几个少女扮相的镜头,但从妆容上看仍有较浓重的岁月痕迹。记得《美国队长3:内战》中,特效团队用数字技术重现了钢铁侠的扮演者小罗伯特·唐尼年轻时的容貌,那效果不依赖于特型化妆,而且相当逼真。如果这项技术能够用在此处,能够在银幕上重新投映出年轻的杨紫琼,那就愈加锦上添花、更显平行宇宙的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