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笔记

第三十一期龙门赛作品公示

     我叫周连山,“银河系地质勘探所的普通勘探员。

这个时代,勘探其他星系也不算什么难事,驾驶飞船去近地星球也只是普通的工作。不过,同其他的行业一样,就算是同样的工作,也分高低等级。总体来说,勘探的星系越远,相关人员在社会上的地位越高、待遇越好。

大学毕业那年,我向现在这个勘探所的前所长提出了入职申请,得到回复后发了自己的资料过去。我的人生经历平凡无奇,也没什么鸿志伟愿,所长点开手里的透视屏,也只能看一个普通人类男性的动态3D投影和旁边枯燥无比的个人文字描述,没有靓丽的外表,也没有亮瞎眼的履历和荣誉。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唯一能打动所长的,大概就是那句“可以接受外出勘探工作”了。

近几十年,这颗星球上越来越多的人对故乡感到失望甚至厌弃,银河系的事情全是老生常谈。在这种大环境下,这个勘探所的样子也可想而知了。意料之中的普通,建筑普通、设备普通。由于没有什么知名度,所里的研究员很少,负责一线外出勘探的普通工作者就更少了。在我出生之前,这个星系就已经被人类探索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简单的搬运工作,比如从一个星球上把货物放在飞船上搬回地球,或是从地球把材料设备送到其他星球的收发点。这工作需要一定程度的知识储备和应变能力,所以我们和机器比起来,至少还是强一点点的。

算算时间,我在所里工作已经10年了。

大学快毕业那阵子不知怎么的,只要年轻人从没有完全开发的外星系回到地球,就会得到整个社会的追捧,于是相关的工作自然而然成了志愿选择的热门。我还记得当时,同专业有一半多的青年人努力挤进仙女座星系、草帽星系、漩涡星系、睡美人星系和M18的研究所或者宇航局,一个个差点挤破头。这我理解,那些都是有史以来就知名的美丽星系,距离地球虽说不太近但也不算太远,当年人们带过去的设施设备早已完善,只是整个星系还没有完全开发完毕。总之,工作很安全,而且年轻人做出点成绩或者熬够了年限就可以荣耀归家了。可以说,这是我们能出人头地的最快的方法。

我们的专业名为“宇宙物质开发与应用”,毕业那年我深刻感觉到,这个专业名很讽刺。

人类自有史以来本性从没有改变过。21世纪不是留下这么句名言:“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即便地球能被人类的科技改造,现代医疗能让所有人免受疼痛之苦,衣、食、住、行全都得到充分供应,人们的心里也不会舒服,烦恼也不会减少。因为不论穷富,人只有比他人地位更高更有权势才会满足。23世纪了,仍旧如此。人类究竟开发出了什么物质?应用的意义在哪里?为人类带来了什么?大学毕业了,我终是没有找到答案。都说人类进化了,我却怎么也看不出来。人类哪里变好了?难道不是越发贫瘠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发展方向出了问题,还是我们早已经迷失在这个宇宙中。

那一年,我确信了一点:人类的心或者说灵魂,真像个黑洞,看起来永远填不饱。我是个爱胡思乱想人,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如果这个地球上每个角落都是黑洞,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黑洞,一个挨着一个互相吞吃对撞,会怎么样?想想这场景真让人头皮发麻。但我是个脑袋有点奇怪的人,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对黑洞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从没有过的类似于迷恋的感情。不论是人的黑洞,还是宇宙的黑洞。在我之后的人生中,这东西像影子似的一直徘徊在心头。

选择银河系内的勘探工作,基本上就等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工作环境就好像,让我找个比较合适的形容,比如在上个世纪初,人们对月球的热情逐渐消退,因为已经有一万个人登陆过月球,各个国家对月球的研究都获得了长足的进步,甚至完成了领地区域划分,大张旗鼓地建设起来。于是慢慢的,人群便对这种不再神秘的东西失去了研究的兴趣,没意思了就抛在脑后,去找新的乐子,体验新鲜刺激。没过多久,就没什么人再关注月球了。还没放弃认真研究的人,大概率会被唾弃拾人牙慧。自然了,在这种环境下还抱持热情的,不是怪人就是些老顽固。

但是这种气氛对我来说正好,那时候我真的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论是在学习时还是工作时,甚至空闲的时间。孤独静默才是这个宇宙的常态。我不同意“宇宙时时刻刻处于杂音喧闹中”的主流说法,我更重视地球赋予人类的原始本能。或许在他人看来我实在过于守旧,我非但不跟着时代往前走,还逆流而行,年纪越大越怀念“原始人”的生活。但我不会跑去和人争论的,不需要别人了解我的想法。

管他呢。

父母说我是个孤僻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融入人群,不会被喜欢。9岁那年,我就完全接受了这个评价,这就是事实。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出于好奇我去翻了图书馆的知识库,没有找到原因。

17岁那年,我无意间在图书馆找到了一部记录人类思想进程编年史,发觉人类向灵魂内部探求的历程在21世纪似乎停滞了。自科技水平发展到能够在火星上开疆扩土,人类好像得了癔病般的,满脑袋都是让科技以最快的速度发展,只想要急切地破解这宇宙的所有秘密。结果,科技进步了,物质丰富了,被称为灵魂的东西没人再提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这个“我是什么”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量子、电子或者粒子团吗?或者我本身就是个黑洞?我为什么不会被喜欢呢?

大学最后一年,我又在图书馆找到一本书,好家伙,这书竟然还是纸质版,上面附着一些详细的记录。正好,我也不怎么喜欢平常的阅读用眼镜,总觉得眼前的字干巴巴的很没味道。这种古老的书籍,即便图书馆允许随便取阅,依旧甚少有人问津。大概是人们早就放弃了靠自己的身心去感受世界,不再关心纸的味道、手感、美感,抛弃了刻印在上面的思想。

根据书上的记录,人类科技水平从21世纪中期开始飞速提高,科学家们攻克了不少困扰科学界多年的难题,其中属天文学前进速度最快。这个书上还列举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事件:首先“抓住”反物质并成功掌握利用法,不久之后发现了暗物质确实存在,连宇宙中最大的谜团——黑洞之谜,都被人类逐步破解。天文学领域一路高歌猛进,昂首阔步向宇宙进军,几乎每年都有震惊世界的新突破,那些曾经只存在于人类幻想中的事物,开始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时至22世纪中期,人类着手对地球的环境进行全面改造,目的是使其适应人类的生活习惯。这是“原始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人能战胜自然、控制自然?不可能的!然而当时的科学家高调宣称:人类再也不用害怕了!我们可以彻底远离战战兢兢的日子!我们可以创造出完全遵从人类意志的环境!创造一切!

人类的好奇心和控制欲永不缺席,即便看起来已经如此疯狂。

科学界一片欢腾,随后人们的心态一点点发生变化。是的,这是个荣耀的时代,是人类傲视一切的时代,谁不是抱着自豪感生活着?人类是高贵的,人类是进化的赢家,人类能实现自然与科技的完全平衡,人控制了自然,控制了地球,早晚也将征服宇宙。人类荣耀和崇高的理想在这个世界会得到疯狂的吹捧。他们甚至以为一个人就是一个大宇宙。既然人有无限的潜力与可能性,那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  

傲慢高于一切的时候,灵魂就消失了。看起来像是一种病症。

这种热潮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退去,我却怎么也无法融入这疯狂的世界。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多少次我曾想,可能是我疯了吧。毕竟大家喜欢胜利感,喜欢遥远的、神秘的东西,我却从没想走出银河系。

成为社会人的第三年,勘探所换了个新上司,虽说是个挺怪的人,倒也不太难对付,不会打乱我的生活方式。只是有些异样感开始出现。

有一天早上,我刚要走进磁悬浮列车,突然感觉有什么拽着我的脚腕阻止我迈出脚,我只得站在车边上一动不动,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平时的车。我想,我的脚可能想要改变一下出门方式,这样每天定时定点乘坐同一辆车虽然可以很快到达目的地,却也确实没什么意思,无聊,像我这人一样无聊。那天,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有很多种选择,交通工具有很多,出行方式也有很多,我从来没去选择尝试一下。看看光是地面上就有磁悬浮、太阳能、核能氢能各种能源类型的交通工具,一抬头就能看到半空架着数不清的自驾管道,再往上看,各种能飞的东西在穿梭。人们可以用任何喜欢的方式出门。

我想,那我今天走路去所里吧。

我对这个城市是既熟悉又陌生,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时候,这地方还没有这样繁荣。只有半空悬架的透明管道多一些。不同型号的车子穿梭其中,动动手指,你可以去这蓝色星球上的任何地方。小时候,经常看到有人抬头盯着里面的车子,感叹一句:这些都是人上人呐。

走路有走路的好处,我这么想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拐进了商店街,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商业街的虚拟屏幕正在直播辩论赛,两拨人打嘴架打得不可开交。职业病发作的我仔细听了听,原来是在黑洞的利用方式上产生了分歧,双方争论该不该让人类冒险穿过黑洞去探索相连的宇宙。

我知道多个宇宙可以借助黑洞相连,互通互换能量,那么人和人的黑洞能不能相连呢?如果可以,地球上的景象就不会满是黑洞那么吓人了。

现在想想,我的青年时期还真苦闷。如今人到中年,反而觉得自己更像个青年人,甚至有时候还会像个少年。

今天是我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我打算等她谈完工作,就带她去美美地吃个晚餐,再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这会儿左右也是闲着,我就到旁边的图书馆翻翻古籍。

是的,一年前我结婚了。

说起来自己都不信,我这样的无趣的人竟然获得了别人的喜爱。妻子和我不一样,她是一位懂得快乐生活、性格古灵精怪的自由画家,工作之余热衷于寻找这个星球上还未被开发的地方。我一度以为她是因为喜欢稀少的和古怪的东西才同意和我在一起。当然后来我改变了想法。

感情的事情很难讲清楚,从相遇到结婚的过程我实在是难以启齿,就算写出来也不行,我还想要点面子的。总之,我承认看到她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吸引力大过万有引力。认识她之后,也时常感到有一股暖意在心口流过。我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最近这几年,一有兴致我就到这个图书馆翻翻古书文献之类的东西,现在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本,书名是《太阳系黑洞猜想》。

黑洞,让我想起了半年前那次勘探工作。

当天和妻子道别的时候,她像平时那样千叮咛万嘱咐。我是个谨慎的人,自然不会让她担心。那次工作让我印象深刻,大概一生也不会忘。在勘探中,我第一次有了让自己感到吃惊的举动。

我们每次驾驶飞船出任务前,都必须要走个固定的整备流程,要检查飞船状况,清点好所需物资、货品以及应急设备,以备不时之需。那次我驾驶的1号船还不算太旧,铺满船体下方的触须可以顺利前后移动,蠕动着踩着宇宙线迁移和调整方向。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这个外观,据说设计灵感来源于古代生物,像是奇虾、海百合、三叶虫之类的。它们的存在过于悠久,过于遥远,以至于每每想到生命初始,我心中都会生出悲壮的空虚感。为了垄断技术,科学界还没有曝光这款飞船设计的具体细节,但我是个在这多宇宙时代还自学地球古代生物学的奇葩,我毫不怀疑这个勘探圈中流传出的设计理念。我一直觉得顶尖科技就应源于生命之初,源于第一批适应宇宙环境的祖先,科技发展的尽头就是回归生命本源。我只是希望之后的设计师们能将船的外形设计得美观一些,至少对我们密恐群体友好一点。

不过这一切都是假设,过于不切实际。我收回思绪,盯着飞船自检修系统运转直到手持检测器显示数据无误,检修顺利完成。我敲了敲船身,想着:好了老伙计,咱们这就去“搬砖”,然后熟练地钻进驾驶舱。

我的外出任务多半都是“搬砖”,这个活儿基本没人乐意干,时间一长,我变成了所里惟一的熟练工。对我来说,工作内容是什么都无所谓,只不过有段时间天天都围着水、金、地、火、木、土转悠,实在是有点视觉疲劳。所以这次所长笑呵呵地让我挑选工作内容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择到银河系边缘勘探一番。前所长是标准的学究型领导,我们的对话只有工作,沟通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我在所里干了两年之后,这位老上司退休了,现在这个所长被调了过来。

这所长属于我难以理解的那类人,有时候在走廊遇到他,他乐呵呵地塞我手里一个苹果,告诉我这是从他那个抠门副手屋子里偷出来的,叫我不要声张悄悄地吃了。有一次我正在看资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注意到的时候他正准备伸手拍我的头。

于是我总结了一下:每次看到我一脸不解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他就很高兴。

怪人。我在心里说了好几遍。他的行为让我十分不解,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勘探所里最关心我的了,每次从外面回来他都会特意跑来看我,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外出工作比较多怕出意外吧。

其实飞到银河系边缘勘探是有一定风险的,但妻子似乎不怎么在意,一边说相信我没问题,一边又给我嘴里塞了块苹果。

很甜,比所长偷得那个更甜。

具体工作内容倒是很简单,只需要按路线飞到指定地点,开启自动探测系统探查一番,检查最近一段时间银河系边缘受外星系活动的影响程度,数据分析完毕,回家。

这船有个特别的地方,它的右侧舱体是透明的,可以无障碍看到外面的景色。当然这个设计的主要功能并不是让我尽情观赏周围的风景,而是靠向外大范围发射X射线来监测黑洞活动,主要用于警示驾驶员远离事件视界的威胁。等待数据分析的时候没事干,我坐在那里远望,肉眼捕捉到些许闪烁的亮光,不知道是哪一个在生与死之间释放的能量柱。如果先人到了这个时代,看到这些景象,该有多么震惊。

没想到,下一秒震惊的是我。

程序突然提示需要改变航向,射线探测到这条航路前方的能量反映,大概率属于一小型黑洞。黑洞正在生成,为安全考虑,我应当立刻远离。我还算镇定,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好在我们的经验足够丰富,按照预案手动操作飞船就可以摆脱黑洞威胁。

然而那天,一个想法在我脑中闪过,或许是许久没出现的好奇心作祟,或许是我心底隐隐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或者说,另一个答案。我需要一个证明,让我确认我的预感。为此我想尽量近距离,用这双肉眼看一看这个曾经迷恋的奇迹。

在保证安全的距离下接近正在形成的黑洞确实非常难,我控制飞船航线和速度的手心一直在出汗。但是我想看,想要一种直接震撼灵魂的巨大冲击。

很早开始我就有种感觉,宇宙中的黑洞也许和人类的生死有些关系。恒星的死亡造就了黑洞,死亡的力量也足以创造新生。我知道那是一场宇宙中最雄壮美丽的葬礼,也是最大气磅礴的新生。黑洞形成的影像我们从小看到大,然而实际亲眼看到的和大脑印象中的根本不是一回事,那才不是一种物理现象,那是个人类永远无法匹敌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奇迹。

当大部分人认为一个人就是一个大宇宙,具有无限潜力与可能性的时候,我认为人是个黑洞。青年时代,我鄙视他们的说辞,认为那些声称一人一宇宙的,未免过于高看自己。在这个宇宙中孕育的,自然都是属于这个宇宙的,一个人要有多狂妄才会夸下海口,说自己一人就能媲美整个宇宙。人在宇宙中出生,最后归于静寂。

我的眼睛离不开那个深渊,因为知道那里就是生死之间,或许就是世界的初始。死与新生紧紧拥抱在一起,以一种极端的形态展现在眼前,穿透灵魂,使大脑震颤,没人能忽视这巨大的力量,没人敢在这股力量下自吹自擂,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葬礼更庄严肃穆的地方了。黑洞的生死似乎昭示着人类的命运,不同的生命形态在这个宇宙中以能量转替得以延续。我亲眼目睹了。

我是如此的渺小,接近一个刚出生的小型黑洞几乎耗费了我一生的勇气。那一瞬间,我理解了妻子的话,她时常对我说:你不是圣人,不需要也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你今天都过得不快乐,何谈明天呐?何谈未来呀?

确实,没有错,我没有必要时时刻刻考虑人类的进化或者未来,更没有必要为地球或者宇宙操心,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傲慢。在这之前,我根本不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宇宙。号称知识渊博,实际是自不量力。对这世界夸下海口的不正是我自己吗?我还自以为是理智的、是正确的,更可笑的,我甚至不愿往外界看一眼,不想接受不同意见,固定在事件视界中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庆幸预感还挺准的,第六感察觉到只有真正看到奇迹才能明白自身是多么无力,多么无足轻重。那天,我完完全全承认了自己的傲慢,自己的愚蠢。我将亲眼看到的奇迹刻入脑袋里,带着那份震撼和感动平安回了地球,回了家。

进家门之前我先到周围的小公园坐了坐。环顾四周,虽然是绿色的,虽然很干净,但到处都是人工制品的痕迹。之前我基本不逛公园,那些所谓的“环境和谐”在我眼里全是矫揉造作,哪里还有真正的自然?勘探回来我明白了,就算我极尽刻薄,吹毛求疵,世界也根本不会搭理我,不会因为我的意见改变分毫,反而是我把自己当做救世主,指责他人,改变世界不成就恼羞成怒。

万万没想到,承认自己的无力之后竟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全身。

回忆结束,我合上书,把它轻轻放回书架。图书馆对面的虚拟屏又在直播辩论,吵得很,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管他呢。

一会儿问问妻子想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今年是我加入勘探所的第十个年头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孤僻的毛头小子。这篇笔记,我想要用来纪念我内心死去的黑洞,它死了,和其他黑洞融合,获得了新生,获得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