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旅人

老万是灯塔守夜人，这是全世界最孤独的职业。

老万的工作很简单，每天晚上六点，爬上灯塔，点燃火炬，到了早晨的时候，爬上灯塔，熄灭火炬。灯塔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距离老万最近的小镇，要开三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唯一的热闹来自船上的水手，他们发现灯塔之后，会远远的鸣笛致意，这是老万一天最开心的时候。

做这份工作，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老万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年轻的时候，老万其实不怎么喜欢看书，他喜欢看电视，喝酒，抱着一桶爆米花在沙发上一睡就睡到天亮。但是到了这里，电是只能用柴油发电机来发，是有限的，看电视这种奢侈的事情在这里无法实现。所以老万就开始看书，他托开卡车的老陈给他带书，老陈是给灯塔送物资的，一个月来一次。书越读越多，老万的房间渐渐塞不下了。于是他就搭着老陈的卡车，找镇上的木匠，用好木头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书架拉了回来。

老万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托克维尔的书，这是法国的一个哲学家。一开始老万是不喜欢读这种书的，又臭又长，说话还喜欢绕弯子，很费脑子。但读了一些浅薄无趣的畅销书之后，老万就慢慢地上道了。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那些肤浅的畅销书，是禁不住时间的漫长打磨的。

外面下着雪，现在是淡季，航线上也没什么船。老万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又把炉火拨的旺了一些，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将又会是一个漫长的冬夜。

“咣咣咣。”就在这个时候，门响了，有人敲门。

老万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旅人，戴着一个大大的帽子，眉毛上积着厚厚的雪，看上去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了。

“快请进，这大雪天的。”老万赶紧把旅人请进了房间。

旅人坐在炉火前面，身上的雪化了，湿淋淋的融了一身。老万拿来了毛巾，递给了旅人。

旅人擦干了脸上的水，笑了笑，将毛巾还给了老万。

“我这里有空房间，你今晚可以在我这过夜。”老万笑着说。

旅人没有说话。老万这里偶尔也会有人拜访，或是迷路的猎手，或是上岸修整的船长。他们性情各异，有的笑声爽朗，能把屋顶震下来，有的性格阴沉，坐上半天一动不动。老万早已习惯了。

“那是托克维尔《美国的民主》。”旅人突然一指老万摆在桌子上的书。

“诶，你还知道这本书。”旅人的话让老万吃了一惊。他是来这里这么多人中，第一个能认出老万所读的书的。

“托克维尔坐船去美国考察的时候，我见过他，他是一个古板的老头，老在甲板上抽烟。”

听了旅人的话，老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海上的人总喜欢吹牛，旅人这个都算轻的了，他甚至听过一个船长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见过喷火龙。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旅人察觉出了老万的疑惑。

“没有，你继续说。”

“和他在书中写的东西不一样，托克维尔实际上是对美国的民主充满疑虑的，他私底下经常说美国人虚伪。”旅人继续说，就好像托克维尔不久之前，在他面前骂过美国人一样。

这下，连老万都忍受不了了。

“嗨，托克维尔可是两百多年前的人啊。”

“好，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旅人笑了笑，停止了话题。

“你读的书可真不少。”旅人看着老万摆得满满的自制书架，恭维了一句。

“倒是读了一些。”老万谦虚了起来。

“你能告诉我，你如何判断那些写书的人没有撒谎？”

“他们为什么要撒谎？”老万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写书的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掩饰，就会不好意思，就会让他们所写的东西和真相有所出入。”

“我们可以看同时代的人所写的东西进行比较，如果有人撒谎，是可以看出来的。”

“要是两个人都在撒谎呢？你怎么判断谁说的是对的？”

“这个……这个似乎就没什么办法了。”老万挠了挠头。

“书是有缺陷的，它会遗失，会被篡改，书籍流传下来，每一代人都会剔除掉他们不喜欢的部分，而最后留下来的那些，并不是书原来的样子，考古可以证明这一点，比如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道德经》和现在流传的《道德经》并不一样，所以我们看到的历史都是经过修改的历史。”

“你说的有道理，我从来没想过这些。”老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们如何才能知道历史的原貌？”老万问道。

“眼见为实。”

听见旅人的话，老万笑了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亲眼见证历史。”

“某种程度上，它是可能的，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旅人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不是地球上的事，地球没有这种东西。那是在遥远的外星球上，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旅人用了一个老套的开头。

“那个星球上的生物和地球上的人类一样，用几亿年时间从海里的蠕虫变成鱼，再变成人类。事实上，这个宇宙中的智能生命进化过程大同小异。但是和人类不同的是，他们当中有一些个体，大脑中某块神经元特别的发达，这让他们有着惊人的记忆力。”

“听起来就像x战警里的变种人，不过这不算什么厉害的能力。”

“不，这不一样，他们的记忆是一种图像式记忆，而他们的发音器官，有着复杂的音节，这意味着他们的语言，可以承载着大量的信息。这两者综合起来，让他们的沟通，是一种图像式的情景再现，就像是虚拟现实一样。”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你说的东西。”老万挠了挠头。

“总之，这种生物和人类一样，开始了漫长的进化。他们先有了原始社会，几乎在语言进化完全之后，他们就出现了教育。每一个村落中都有一些书者，就是那些记忆力特别好的家伙，在他们的文明中，他们被称之为书者。书者负责教授年轻人打猎和种植的技巧，这是他们从更年长的书者那里学到的。而且他们没有文字，考古队几乎将整个星球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类似于文字的东西，所以这些外星人对他们的祖先知之甚少。”

“可以理解，毕竟文字是记录的媒介，如果记忆力非常好的话，确实是不需要文字的。不过……”老万顿了顿，找出了旅人话里自相矛盾的地方。

“如果他们没有符号记录下来的话，这些生物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祖先生活的细节，比如那些教授打猎和种植技巧的书者。”

“有些书者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

“你的意思是？”

“是的，通过这样一代一代的传递，有些人是能够回忆起几十万年的事情的。”

“我收回刚才的话，记忆力好也是很厉害的能力。”老万咂了咂舌头。

“总之，村庄聚集成城市，而原始的城市中，第一次出现了图书馆，这是这个文明中值得纪念的事情，后来关于图书馆，发生了很多事情。”

“等等，你不是说这个文明中没有文字吗？他们哪来的书？”老万打断了旅人的话。

“这些图书馆中放的不是书。”

“那是什么？”

“是书者，他们坐在大厅当中，回答人们的问题。”

“这有点像是搜索引擎，人肉谷歌。”

“你可以这么想。”旅人笑了笑，接着说道：“随着时间的发展，图书馆逐渐扩大，里面坐着的书者越来越多，而且出现了分化，书者们不像一开始的时候，记住所有的事情，他们会选择性的，记住某一个领域发生的事情。”

“就像图书馆中的类别，文学类，计算机类，社会科学类。”

“是这样的，如果你是当时的一个读者，进入到图书馆之中，你会为它而赞叹的。它是一个宏大的高塔，每一层都有几个门，进去之后，里面是垂目而坐的书者，你向他提出问题，他回答问题，或者指引你去正确的地方。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图书馆是一座城市的精华所在，记录着城市全部的历史。某个商店的账目，烧陶的技艺，诗人讲述的故事，你都能在图书馆里找到，你能在图书馆中找到一切！”旅人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

“我想起了亚历山大图书馆。”

“对，就是那个，不过它比亚历山大图书馆要伟大的多，因为它记录了一切，是活着的历史。”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老万追问到。他对旅人的故事开始产生兴趣，甚至觉得这个宇宙中的某个角落里，说不定真的有这么一座图书馆。

“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令人那么开心了。和所有文明刚开始的时候一样，这些生物的政治体系采用的是集权制，他们有一个大权独揽的皇帝。所有人都向往权力，所以有人发动了政变，那是皇帝的叔叔，他屠杀了皇帝的整个家族，数万人血流成河，血腥的一天。”

“我大概能想象后来发生了什么。”

“是的，这个皇帝害怕人们质疑他的权力来源的不正当，于是他想消除人们关于自己篡位的记忆，而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对图书馆动手，于是无数个身穿甲胄的士兵，进入了图书馆，书者被集中起来，砍掉头颅，推进万人坑之中，无一幸免。”

“这可真是可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万感到奇怪。

“因为这件事，诞生了一个伟大的事物——盗版。”

“你的意思是？”老万现在被旅人的话弄的一头雾水。

“这个文明中有很多书者，他们并不都坐在图书馆里，图书馆里的书者只是他们之中的精英。当这些书者被杀掉之后，其他书者站了出来。盗版最开始是从图书馆里，一些提前得到消息的书者们开始的。当他们被砍掉头颅，推进万人坑之前，他们连夜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告诉了他们的朋友。这些朋友也是书者，一传十，一传百，盗版就这样流传开来了。一个杂货店老板，他白天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热情的接待客人，招徕生意，但到了晚上，当他关上门以后，他就是一个书者，人们从密门中进来，向他请教那些历史中的技艺，或者某一件的事的历史。”

“我想知道皇帝的反应，暴君不会任凭这种事情发生的。”

“是的，你猜的不错，皇帝确实为这些盗版而感到害怕，他鼓励人们相互告密，确实有一些书者因为被人出卖而上了绞刑架，但更多的盗版书者隐藏在人群中不被发现，盗版书者像野火一样在人群中扩散，赶不尽杀不绝。”说到这里，旅人顿了顿。

“当然，我们这个宇宙的真理之一是光明总能战胜黑暗，虽然有时候要用上不少时间。这件事是在一个早晨结束的。老皇帝的儿子，一个拥有坚忍和勇气两种美德的年轻人，他在屠杀中幸存了下来，并在一个早晨，带领着他的簇拥杀掉了他邪恶的叔叔，复位成功。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恢复图书馆，图书塔在各个城市之中又被建立起来，新的书者重新坐了进去，但盗版并没有因此消失，它是真相，这个世界上虚张声势的东西都害怕真相。虽然有几位皇帝声势浩大的剿灭盗版，但更多的皇帝行为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他们害怕自己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被书者记下来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文明不至于在皇权泛滥的封建时代，滑入黑暗的深渊。”

“接下来是什么，我想听一听这个文明接下来的事情。”老万兴奋地眨起了眼睛，他已经完全被旅人的故事吸引了。

“接下来他们进入了工业时代，你知道这东西，机器，工厂，中产阶级与民族主义，一些全新的东西涌现了出来，对旧的社会造成冲击，新的书者不再去坐在图书馆之中了，他们开始进入工厂，脑袋里记忆的那些仪式，经书，变成了机器的制造方法和操作手册。”

“这是社会的进步，科学取代宗教和皇权。”

“也不全是，和工业革命一起诞生的还有资本主义。在后续的历史中，书者们对抗的东西由皇帝的权威变成了人类的贪欲。”

“这怎么说？”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还要从工厂的一个书者说起，有一天，当他在研究交流电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当他靠近交流电的时候，交流电的波形会变化，而当他远离交流电的时候，波形又会恢复正常。当时交流电刚被发现不久，还算是个新鲜事物。这个技术员没有多想，把自己的发现报告了上去。当天的交流电技术协会的广播报告了这件事，这是该文明学术共同体的雏形，和人类的学术共同体由杂志构成的不同，他们的学术共同体由在电线中飞驰的电流和拥有超强记忆力的书者构成。总之，这个技术员无意的发现诞生了该文明第三件伟大的发明，也就是记忆的保存。”

“我不明白。”老万打断了旅人的话。“记忆的保存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人类的科学家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攻克，这个文明，怎么能在工业文明刚开始的时候，就掌握如此复杂的技术？”

“书者的大脑和人类不一样，有着极强的生物电流，当他们思考的时候，大脑里面变化的电流，就会引起电磁感应。”

旅人回答了老万的问题，他继续讲述：“书者们很快发现了保存电流的方法，也就是涂满磁粉的铁片，而将这些铁片转录成声音的设备也几乎在同时被发明了出来，于是第一次，这个文明掌握了不依靠书者的大脑保存记忆的方法。”

“接下来就轮到商人们出场了，最开始市面上只有一些盗录的，零零散散的记忆。直到出现了一个聪明的商人，他抱着一堆涂着磁粉的空白铁条，进入了帝国最大的图书馆。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图书馆里的书者全部请教了一遍，当他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抱着的铁条已经偷偷录下了书者所有的话，这批铁条让这个商人赚的盆满钵满，并且诞生了一家公司，日后这家公司成长为了专门贩卖书者记忆的垄断公司。”

“不知道那些书者会想出什么办法，资本主义从来都不好对付。”老万在一边插话，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标准石油公司，东印度公司等一系列臭名昭著的垄断公司形象。

“是的，书者刚开始的时候毫无办法。这家公司雇佣了一批采集员，他们是一群恶棍，或威逼，或利诱，他们使用种种恶劣的方式采集书者大脑中的记忆，当这批浸满鲜血的铁片在市场上出售的时候，成片成片的图书馆开始倒闭，无数个书者失业，沦为社会底层，在饥寒交迫中迎来死亡。”

“资本主义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老万背诵起了马克思那句经典的名言。

“但是资本主义这次找错了对手，它的对手是书者，一群拥有整个文明记忆的人。”

“我等不及要听接下来的故事了，富有正义和勇气的人们挑战邪恶的大公司，歌莉娅挑战巨人，令人心潮澎湃！”老万兴奋地说。

“恐怕这和你想的有点不太一样。”旅人笑了笑：“这是一个冗长而乏味的过程，没有法庭激辩，没有挺身而出，没有游行示威，一切你能从电影中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没有。有的只是漫长的流程和无休无止的会议，以及为了利益争吵不停，各怀鬼胎的人们。”

“发生了什么？”老万愣住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博弈过程。书者最开始希望通过指责，制造舆论迫使商人停止他们的行为，但这招不起作用，道德评判输给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毕竟坐满书者的图书馆每进一次都要付钱，而这价格要高于商人售卖的铁片。所以人们在口头上支持完书者以后，钱包会做出接下来的选择。”

“你没告诉我收费的事情，现在我觉得商人倒像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以前是不需要的，但是当资本主义的浪潮开始冲刷整个社会的时候，书者也不能置身其外，他们成立了联盟，联盟负责挑选具有资格的书者，当读者进入联盟名下的图书馆时会被收取一笔费用，这些钱来维持联盟的运转。没有人去约束联盟，日复一日，它变成了一个昂贵而又臃肿的机构。”

旅人接着说：“发现制造舆论不起作用以后，书者联盟开始在图书馆上动了脑筋，他们推出了免费日，推出了会员制，种种措施下来，书者们和商人们打了个平手，毕竟有些人觉得，亲自去图书馆请教书者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书者联盟和垄断公司都是糟糕的东西，以前我觉得选择，是在一个好的和坏的当中，选出那个好的，但是大多数时候，所谓选择，只是在两个同样糟糕的东西中选出那个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老万感慨道。

“故事还没完，书者联盟和垄断公司对抗的局面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很快败在了网络的手下。”

“网络？你说的是互联网吗？”老万好奇地问。

“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变化的电流产生磁场，磁场能在空中通过波的形式传播，而电磁波可以传递信息。这事并不复杂，如果你能发明交流电，很容易就能发现电磁波。”

“人类的网络也是搭建在电磁波之上的，不过从电磁波被发现到互联网被发明，这几乎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

“书者用不了这么多时间，他们甚至用不着冯诺依曼机器，书者的大脑就是最好的存储器。他们只需要一个转化声音和电磁波的机器，而这早就被发明了，只要对有线电话稍作改造就行了。于是一个简易的网络很快在书者中流传开来，最开始使用它的是被书者联盟排除的书者们，接下来书者联盟里的书者们也参与了进来，网络是去中心化的，又是匿名的，书者们可以利用它绕过书者联盟这个吸血的怪物。最后普通人也参与了进来，只要拿起被改造过的电话，拨通特定的一串数字，就能拨通一个书者的电话，查询到特定的信息，这个过程有点像是你在浏览器中输入域名，访问特定的网站。”

“垄断公司和书者联盟呢？我不信他们会坐视网络的壮大。”

“网络的出现确实动了垄断公司和书者联盟的蛋糕，但他们对此无能无力。他们想过一些办法，有向网络妥协的，比如降低图书馆和记忆体的价格，有和网络抗争的，比如用大功率电磁波发射器干扰网络，但这一切手段都随着网络的迅速壮大而被扫入了历史的角落。最后是政府出面解决了一切，他们发现有一个免费的信息网络对社会的发展大有好处，于是他们推出了福利制度，每一个书者每个月都能从政府那里领到一笔钱，这让书者免去了后顾之忧，他们全力发展网络，最后让免费的网络笼罩了那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事情就没那么有趣了。不过还是有两件事值得注意，第一件事是书者改造了自己的大脑，让他们的大脑变得可以相互链接，这意味着书者们彼此不再需要对话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是真正的分散式存储，网络完全存储在由书者的大脑构成的分散式网络中，充满了冗余和重复，但这些冗余和重复又保护着网络不会被摧毁和禁止，它是有生命力的东西。另一件事是书者发明了超光速中微子通讯，它利用中微子的量子纠缠，使书者可以无视由于距离而带来的通讯延迟。后来这个文明走出他们的星球，书者也开始抵达这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去记录那里所发生的一切。而由书者构成的网络也开始覆盖在这个宇宙之中，无数个不同种族的生命在同时使用着它。”

“这是我听到过最棒的故事。”老万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这可不只是故事。”旅人笑了笑，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天亮了，我也该离开了。”

“你不休息一下吗？一晚上没有睡，起码也吃点东西。”老万热情的说。“对了，你可以把帽子摘下来，从进来你就一直戴着它，不觉得太闷了吗？”

“我真的得走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旅人拒绝了老万的挽留。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透过缝隙，老万看到一些闪烁的蓝色光线从他的头颅中泄露出来，这情景让老万迷惑不解。

“什么事情来不及？”老万追问到。

“不只是地球上的事情需要我记录。”旅人留下最后一句话，打开门，就离开了老万的小屋。

不止地球上的事情？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记录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他帽子下面的脑袋里那些闪烁的蓝光又是怎么一回事？旅人种种奇怪的行为搞得老万有些迷惑。终于，老万想起了旅人所讲的故事，那个书者改造大脑，走出他们所在星球，去记录其他文明事情的故事。

“难道旅人就是他故事里的书者！”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老万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喂，等等！”趁着旅人没走多远，老万连忙追出了小屋。

小屋门前，下了一夜的雪积了厚厚一层，上面干干净净，一个脚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