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人类未来的智商会不会退化？——评《蠢蛋进化论》

科幻作品对于未来的遐想，有许多是瞄准科技迅猛发展的正方向，把未来勾画成现代化、自动化的新世界，即使有“废土”的设定，那也是因为全面核战争或者其他毁灭了现代社会的意外因素所致，人类自身好歹还是积极向上的，但今天要介绍的美国科幻喜剧片《蠢蛋进化论》却反其道而行之，它开头便以一种纪录片的严肃形式展示了一对高智商夫妻与一对低智商夫妻在几十年的繁衍生涯中的对比，结论是处于中产阶级的高智商人群对于生育的意愿极其不足，反倒处于社会底层的低智商人群易滥交且生育意愿强烈，这样后者滚雪球一样在繁衍树上开枝散叶，而前者鳏寡孤独最后销声匿迹。照这个结论分析下去，人类社会的进化方向会出现智力愈来愈低的趋势，这也是整部影片的设定前提。

《蠢蛋进化论》剧照：图自豆瓣

《蠢蛋进化论》其英文原片名是《Idiocracy》，直译为蠢货的统治，意指未来社会的政体主要由低智商阶层组成。基于这个设定，本片从头到尾被塞满了美式风格的极端荒诞恶搞，如缺乏维修摇摇欲坠却被绳子捆扎固定的摩天大楼、无人处理的垃圾填埋场里的垃圾堆成高山引发雪崩，甚至日常用水完全被一种绿色饮料取代（疑似影射红色的可口可乐），各种细节无处不透着一种反智的黑色幽默。片中的旁白也吐槽道：“当前大部分的科幻小说都预测我们的未来会更文明，更充满智慧，但随着时间流逝，情况似乎在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一落千丈。”

主人公“乔”是一名无所事事的档案管理员，由于职场表现太过平庸，被选中和另一名妓女丽塔一起参加冬眠一年的实验，不料科研领导贪污被抓，项目中止，设备被废弃，两人像孙悟空一样在垃圾山底下趴了五百年，等到雪崩时才重见天日。乔惊异地发现，五百年后的人居然非常的蠢，满口满脑都是性，丝毫没有积极向上建设社会并实现自我价值的想法，乔自己则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

《蠢蛋进化论》剧照：图自豆瓣

乔的这种境况和常见的历史穿越文很相似，不同的是，往回的穿越文中历史天然落后，回到过去的主人公能以优势科技和记忆碾压落后对手，乔的情况则是未来人类退化导致平庸的他像退潮时裸泳一般无处躲藏、脱颖而出，许多常识性的知识变成了能拯救社会的宝贵资源。譬如新时代的智商测试题中有一道典型的难题：“如果你有一个两加仑的桶和一个五加仑的桶，那么——你一共有几个桶？”回答正确的乔看着旁边抓耳挠腮的考生，郁闷得直皱眉头。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当时未来的总统虽然是一名色情男星，但他智商也不算太低，知道任人唯贤的道理。他发现了智商超群的乔，立刻将其召唤来当内政部长，要求他着力全面解决经济问题。他们面临的首要经济问题是农田里不长庄稼，不懂农学的乔立刻慌了，他找来丽塔想一起逃跑，然而跑的时候发现农田的灌溉机械中喷出的居然不是水，而是绿色饮料，原来，这种名为“布兰多”的碳酸饮料占据了当时社会产业的一大半，全美国几乎一半人在这家饮料企业打工，这种饮料覆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连农业灌溉用水也被愚蠢地取而代之。庄稼不发芽的原因找到了，乔极力游说大家将灌溉换成水，但几乎所有人都以“布兰多含有必须的元素与电解质”为由拒绝，无奈之下乔只能祭起灵异手段，宣称能与庄稼交谈，听到了它们的呼喊说要用水，这才勉强在田地里将水灌溉实验开展起来。然而，用水灌溉农田的消息传出，布兰多的股价大跌，半数员工失业，愤怒的民众暴动起来，又把倒霉的乔投入监狱，甚至送进了角斗场。

虽然乔在角斗场里用聪明才智战胜了两名智商感人的对手，但仍然挡不住另一名猛将的攻击，千钧一发之际，丽塔和另一名笨笨的律师拍摄到了试验田里禾苗全面发芽的视频，这才触动总统实施特赦，当场扭转局面。解决了关键经济问题的乔被当成了英雄，他决定和丽塔留下来，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整个社会重新走上正轨。

片尾，乔和丽塔结了婚，并且因为高智商的原因理所当然地当上了下一任总统。在总统就职典礼上，他高举双手比着中指，充满热情地发表了这样一段就职演说：

“历史上聪明人最酷。……聪明人是干实事的，他们建造了船和金字塔，甚至还登上了月球。……那个时代人们会读、会写，会创作书籍和电影，……我坚信这样的时光还会回来。”

这段演讲是整部影片的点睛之笔，虽然其内容里仍有针对“低智商”人群的屎尿屁段子存在，但却破天荒地提到了其核心思想：学习与教育。爱思考的观众或许已经看出来了，影片中关于人类智商下降所表现出的整个过程覆盖了各种细节，唯独没有提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教育。或许片方自己也心知肚明，虽然纪录片式的高智商人群与低智商人群生育率对比画面很容易让观众得出未来人类智商必将退化的结论，可人类社会朝哪个方向前进并不只是由生育数量一个因素决定，还取决于人口素质，而决定人口素质的最重要因素就是教育。片中表现的五百年后的社会因为智商掉到了个位数，应该早就没有了义务教育制度，也没了称职的教师。这位新上任的总统第一件要抓的事，应该就是重新建立强制义务教育制度、招募教师，让底层儿童拥有学习与受教育的权力，并全力培养其爱读书、能读书的习惯。这样大概只需三到四代，社会平均智商便能基本恢复，美国没准也将“再次伟大”。

片中另外一处刻意回避的内容是国际形势，毕竟不是每个国家都愿意像美国人一样越变越蠢的。但刻画其他大国的智商进化状况很显然远远超出了编剧的能力，所以只能做回避处理，直接把美国当作整个世界的代表了。